仲夏之末,漫天无云,阳光灼灼,风声猎猎。
在求道院两位老者共同开启会武之际,数千少年皆纷纷扬从平地窜起,飞驰在波浪卷涌的湖面之上。
虽然开始时间并无先后一说,但人之反应却有其快慢先后,所处位置也分好与坏之分,可总有人能超越限制。在话音刚落下,便最快反应过来,且付诸行动的,并不是一直以速度著称的石白,而是之前石白与独孤不言所注意到的那位相貌普通的平凡少年。
只见他浑身电光闪烁,衣袂飞扬起未曾落下的瞬间,已然踏着身前那位真武道院少年的肩膀,如同离铉之箭般,朝着湖中心小岛疾驰而去。
紧随其身后,是眉头紧皱的石白,踏波而行,其目光却紧紧盯着眼前少年的背影,不同于自己甚是潇洒随意的姿态,他的身法只有前方,简洁的仿佛一头发情的公牛,横冲直撞,遇风斩风,毫无任何变化可言,可即便仅仅只是如此,他很快,非同一般的快,即使是石白一时间也只能望其项背,而无法追上他。
第一次石白感到如此不甘心,虽然他也明白逐渐雷霆化的身体会获得非常夸张的速度,但眼前所见,却已经超乎石白的想象,他居然在自己拿手的方面完败给对方,自己的速度居然完全不值一提。
石白颇受打击,可又突然间坚定自己内心。
“不管他是谁,他有多快,我石白一定可以超越他。”
“我真元比他深厚,又领悟了天地间风的呼吸,虽然使用‘浮云掠影’中的那一式还很勉强,但如今局面,也只能试一试了。”
石白沉下呼吸,逐渐与周围流风的频率相同,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居然直接停在了水面之上,如同飞鸟羽毛一般,随波而动,不沉于水。
闭上双眼,灵觉散开,发丝飞舞,呼吸平缓而逐渐变得有力。
在他身后,蓦地又有几道身影追来,眨眼之间便于水面疾踏,急窜掠过,为首一人却是身着白衣的独孤不言。
谁也不曾料到,一年前和石白比试之时,轻功尚且差许多火候的独孤不言,今日居然在之前的比试之中占得第三位,而今更是超越石白,成了轻功下的第二人。
虽然刚刚从停下的石白身边掠过之时,独孤不言神色丝毫未变,但若是从他眼底瞧去,却依旧能瞧出几缕失望之色。
在他想来,定是石白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败给了他人,便开始自暴自弃,如此之人,如何能当自己剑道一途上的磨刀石?
独孤不言心思一定,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十余丈,且距离还在不断拉大的背影,脚下凌虚飞踏的速度越是加快了许多。
“阿娘!哥哥怎么停了下来!”
石晚晴小脸上急的满是汗水,双手也紧紧抱住慕容玲玲脑袋。
“后面的人都快追上来了!朱家哥哥也追上来了!”
慕容玲玲也紧紧蹙着眉头,也甚是紧张的抱紧了石晚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垮,这并非只是信任,更是慕容玲玲这些年相处下来对石白的了解。
他从不是个会服输之人。
“哥哥!加油!快跑呀!”
越发焦急的石晚晴,双手成喇叭状,也和一众观众一样,向着石白那处大喊加油。
在这刻之前,“月儿湖”岸边众参与弟子出发处,缓步来了个白发老妪,在她身后,也有近千余人的少年队伍,其中女子居多,男子虽也是不少,但相比之下,还是太过阴盛阳衰,比不得另外两座道院阳盛阴衰。
“你也来啦,云师姐。”
“你来迟了,师姐。”
只见老妪云娘缓步走到李修灵与邓英杰身边,表情颇为无奈,声音较为嘶哑的道,
“也没办法,这么大的盛会,总得来瞧瞧看。”
“虽然迟了会儿,但正赶上热闹部分不是?”
老妪云娘向身后一挥手,一众弟子便各自散开,三三两两寻个好地方去看热闹。
只见其中一位黑发、绾着云髻的鹅黄宫长裙女子,拉着两手边的姐妹,走到三位老人身旁的高地处,看着湖中一众在水里扑腾腾划水的弟子们,或者爬上了水里许多救助渔船之上,少女直笑道,
“赵姐姐,你看他们,像不像落水的草鸡。”
“真搞不懂他们,轻功怎么会这么差,连‘月儿湖’的一半都没飞渡过,就栽在了水里。”
“云师妹,莫要乱说。”
说着赵灵儿便作势要捂住云青萍没遮拦的嘴巴,摇头笑着解释道,
“他们这是耗尽了体内真元,不得不落水。”
“若是平常可不会这样,但现在是比试,不动用全身的真元,岂不是要落后其他人一大截?”
“可这不都一样丢人吗?”
云青萍撇开赵灵儿的左手,嬉笑说道,
“要不师姐上去,教教他们怎么知耻后勇。”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赵灵儿连忙摇头苦笑,手上左右连摆,
“就我这水平,最多只能欺负欺负那些轻功水平不行的,要是碰上那些顶尖高手,会输得很难看的。”
“诶?”
云青萍一愣,颇为不相信的说道,
“有那么夸张吗?赵师姐可是我‘黄庭道院’的顶尖生,怎么可能会比不上那些家伙?!”
“我擅长的是医理和毒术,在功夫上面,我也只有一手暗器手段能拿得出手,轻功只能算平平常常,可没这些专精功夫的道院弟子厉害。”
“要是不信的话,等会你就知道了。”
看着云青萍点头应着,却又有些不相信模样,赵灵儿只得摇头轻笑一声,忽然,她目光瞥见逐渐空荡荡的水面之上,一位少年背影,正在随着水面上下浮沉,却从未沉落于水中,仿佛正站在水面之上一般,心中不由好奇,耳边却忽听,身旁不远处那三位老人有人说道。
“老匹夫,那小家伙是你的弟子吧,身上的味道和你一模一样。”
白胖老人,抚着自己发白却梳理整齐的山羊胡子,红光满面,脸上骄傲的笑着道,
“轻功虽然还算不错,不过比我那黑铁徒儿可差得远啊,将来说不定也是位不错的人族修士,可惜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还需要好好调教调教才是。”
“如果你觉得教不来,不能把他教导成才,不如让他转到我‘真武道院’如何?”
李修灵负手而笑,轻吐胸中浊气,
“还没发觉吗?眼力下降很多啊,邓胖子。”
“什么?”
邓英杰一愣,颇为不解的看着李修灵颇为满意的神色,耳边却听身旁老妪云娘感叹道,
“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可比老婆子我当初要厉害太多了。”
云娘看着邓英杰瞧过来的目光,指着石白方向,笑着解释道,
“看他脚下。”
邓英杰将目光瞧了过去,仔细凝视,突然发现一缕细微云气在石白脚下自生。
将聚将散,或实或虚。
“‘飞烟腾云’?他这个年纪怎会有这么深厚的真元?”
李修灵笑而不语,直气得邓英杰不知揪断了几根胡须,
“好你个老小子,藏的可真深!”
“哼!”
“就算你弟子领悟了‘浮云掠影’,也不见得有黑铁厉害!”
“我那弟子可是天生雷霆之体,可化天地雷霆为用,等他真正达到了‘雷霆即我,我即雷霆’的境界时,别说你那弟子,就算你这个老小子,再练个百年也追不上他的背影!”
李修灵沉默许久,却并非因为黑铁少年最终会超越自己,或者超越自己的弟子而沉默,只听他闭上双眼,颇为失落的轻叹一声。
“天生雷霆之体,那孩子可是小妹的。。。”
“你看出来了?”
“没错,他正是语诗小师妹的孙子,也继承了她的天赋。”
“八年前,小师妹突然带着这孩子过来找我,说她要为自己的儿子复仇,要我代为照顾好她的孙子。”
看着李修灵颇为担忧的模样,邓英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太担心,小师妹虽然剑法不强,但逃跑天赋一流,这世间可没几人能抓得住她。”
“我知道,只是奇怪小师妹为何不来找我,反而去找你?”
邓英杰摇头,缓缓道,
“大概是小师妹更喜欢我一些。”
“废言!尽是废话!”
李修灵登时一怒,甩开邓英杰搭在自己肩膀的右手。
“谁会看上你这上百来斤的肥肉!”
“那也看不上你这比竹竿还瘦的臭骨头!”
“你。。。”
“好了,好了!”
老妪云娘连忙上前拦住二人,
“都老得快要进棺材了,还要在小辈面前丢面子不成?”
李修灵冷哼一声,拂袖远离了些邓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