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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收拢难民 火焰暝暝

这夜风越发吹的狠,众人被雨水淋湿或被江水打湿,待这凉风一吹来,即使在这夏末之夜,也被冻得瑟瑟发抖,不觉间,已然紧缩起身子。

原本利用轻功逃逸,却被冲到云梦大江鬼哭峡下流的众人,除了被冲至对岸的倒霉蛋,尽皆自己寻找了回来。但看每一个回来的人模样,除了浑身湿透的衣服和头发,身上不少处皆流着鲜血,显然在水里翻滚时,不小心撞到了水下的礁石。

待到稳定下呼吸,恢复些气力的宋羡阳重新开始主持大局,细细点数这些难民人数,却发现仍有十数人并没有回来。一想到他们历经千般辛苦,遭遇万般磨难,方才走到这里,离剑谷只有一步之遥,可如今却可能就此沉下云梦大江,葬身鱼腹,成了那孤魂野鬼,宋羡阳不觉轻声一叹,心中颇为懊悔,暗道自己不该太过焦急,不该在这漆黑的夜里强行行船。

但论及当时情形,水流甚快,而船行更急,在这最为险峻和危机重重的鬼哭峡,想要将云鲸楼船无损的停靠岸边,根本不可能,故而,当时宋羡阳与众人商议,一鼓作气,行船直接突破鬼哭峡,但又怎的想到,这鬼哭峡,还真不愧是令舟行其上的鬼物都能哀嚎大哭的极险之地。

定下思绪,压下惊叹,宋羡阳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寻找一块可以避雨的地方,但看着这重重叠叠的高山峻岭,渺无人烟,如何能轻易寻找到一块正好能容纳数百人的避雨之地?而且,尚且不知这高险的山林之中究竟有什么危险,众人如今既冷又饿,又是没什么武力的后天普通之人,一旦分散探查,只怕还会再死亡数十人性命。故而也只能在这些树下将就一下了。

想到此处,宋羡阳双手下压,令一众被灾难折磨快要不成模样的难民看将过来,只听他大声说道:

“如今夜色太黑,夜雨也太急,直接爬上山林去寻找可以避雨的山洞不太现实,所以,我想让大家暂时在这大树下面将就一晚上,等明日,修好了这云鲸楼船,我们再顺流而下,争取早日抵达剑谷。”

众人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宋羡阳,看着他们如今这般毫无生气的模样,宋羡阳既是哀愁,又是无奈。待众人稍稍恢复些气力之后,宋羡阳安排众人在树下升起一座座篝火,并从云鲸大船船舱,取出已然被打湿的干粮以及没有从大洞漏走的蔬果,分给众人。

众人分食既罢,又困又累的他们围着火焰,转眼便进入深沉的梦乡。

宋羡阳一个一个检查完毕,添加了柴火,确定并无危险之后,方才回到自己靠近水边的一棵苍翠古树之下,看着曾潘曾大牛叔侄二人与刘不平相互敌视,不由皱紧了眉头,他不知刘不平与另外的叔侄二人究竟有着什么矛盾,但这云鲸楼船触礁失事,部分责任在他们身上。

只听宋羡阳开口问道,语气听起来颇为责备模样。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把摆橹的重任交给你们,你们却突然闹起矛盾,这云鲸楼船失事,部分责任可在你们身上。”

听得宋羡阳的责备,只听曾潘冷哼一声,臭着脸说道:

“这可不关我和大牛的事,你要怪罪,就怪罪某个人族叛徒好了。”

“我看啊,这楼船失事,八成是某人故意弄出来的。”

“曾潘老匹夫,你血口喷人,欺我太甚!若不是你当时非要无中生有,没事挑事,我们又怎会弄得楼船失事?!”

只见刘不平登时从地面站起,火光映照在他充满怒火的眼眸里,竟使得他看上去比野兽更加凶恶几分,直欲择人而噬。于此同时,在曾潘身旁的曾大牛也倏然站起,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毕露,气势竟是不差刘不平分毫。

“够了!”

只见宋羡阳猛地从地面站起,双手下压,顿时刘不平与曾大牛肩上仿佛压下千斤重担一般,竟是同时被压弯了腰。两人虽然竭力支撑,但奈何这股巨力还在不断激增之中,转眼便超过了两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都给我坐下!”

一声低喝,宋羡阳双手运气猛然再往下压,顿时刘不平与曾大牛皆是双腿一曲,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的枯叶堆上。看他们脸色,犹然不可置信中夹带几分骇然。

古树下,一旁仍旧坐在略作劈砍后的粗大树干上的曾潘脸色也是一凝,眼中更是精光爆闪,他知道宋羡阳很强,却完全没有料到他的武力居然高到了这种层次,只怕在先天苦海境也已然积累了数年之久。心中不由有些庆幸,幸好没有和宋羡阳弄出什么矛盾。

只听宋羡阳神色肃穆,口气冷硬地说道:

“我不管你们究竟在弄什么幺蛾子,等到了剑谷之后,自然会有人排查你的身份和来历,这种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如果你们胆敢再破坏这次航程,就别怪我宋羡阳不近人情。”

和自己孙儿相靠着休息的伊老铁匠,静静看着听着对面的争吵,看宋羡阳压下刘不平和曾潘的争执,伊老铁匠倒甚感开心,这两个人,他知道,一人是汾河上的船家,但性格不好,嘴巴刻毒,时常因为各种小事情和别人争吵,也时常将看不顺眼的客人扔下汾河,所幸他还有一个十分孝顺的侄儿,虽然为人木讷和呆板了些,但待人还是很好的,往常的时候,还送过鱼给自己孙儿。

至于另外一人,伊老铁匠本来也没记起他是谁,但仔细看他声容相貌,倒是有着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陡然之间,他想起了自己儿时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们有着极为相似的声音和容貌,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若是同一人,大概也是自己这般白发苍苍的年纪,不过,他们既然如此相像,同一个姓,又处在三四十岁的年纪,大概也只有是他儿子这个可能。

故而,伊老铁匠着实不愿意刘不平和曾潘这刺头混混再争吵,平白受了委屈,但自己一者没这个实力,二者没这个威望,因此,也只能在一旁呆坐着看着。

不过,宋羡阳最后的一句话倒是说错了,因为不论北境,南方,还是东海群岛,只要遇到人类叛徒,当杀则杀,不能杀也要传出消息,这个是铁则,只要是属于百族遗脉,都当遵循这个规则,谁也不能违背。

伊老铁匠暗暗决定等下的时候,私下和宋羡阳说道说道,让他也注意这一点。毕竟若是这番话被别人听去了,只会道他宋羡阳没有将百族安全放在心中,终究是不太好的。

只不过,伊老铁匠终归还是有些迟疑。

因为前些日子,还在抵达登龙堡路上的时候,夜间,伊老爷子去收拾柴火,曾不小心看见一道黑影在一处黑漆漆的地方,自言自语,心中好奇,便凑近了些,勉勉强强听到了几句话,大概是:。。。鬼哭峡。。。飞鸟不渡。。。路观图。。。抵达不了剑谷。。。换血。。。移魂。。。。。。

等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越想越觉得那道背影很熟悉,今夜乘着明蒙的火光,再看见宋羡阳的背影,伊老铁匠登时明白那晚自言自语,脑袋犯肖的人正是宋羡阳。

可伊老铁匠又着实不愿怀疑他,因为没有人比老爷子更加明白宋羡阳为了这支数万的逃难队伍,究竟付出了多少,可以说,若是没有宋羡阳,便没有自己和自己孙儿的活路。

第二日,伊老铁匠准备向宋羡阳询问的时候,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的很之外,神情意外很是平静,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也一概不知。

伊老爷子便知他大概是脑袋出了问题,而且犯病一般是晚上,故而,伊老爷子从来不许自己孙儿晚上的时候去找宋羡阳。

故而,伊老爷子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便决定明日的时候,再与宋羡阳细说一番。

少年伊文紧紧缩起了身子,并向自己爷爷身边靠了靠,即使眼前篝火烧的旺盛,但身上衣服还有些潮湿,内息精进也不算太高,终究抵御不住这夜深雨冻的寒意。

伊老铁匠也颇为亲昵的摸了摸自己孙儿伊文脑袋,神情第一次能够瞧见几缕幸福的模样。他抬头看着火堆旁那姓胡的俊秀少年,虽然只是穿着和自己孙儿一般的麻布粗衣,但从他身上涌现出来的贵气和淡然却做不得假,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光芒照耀在少年的身上,映衬他仿佛是来郊游的游人,而非与自己一般是逃难的灾民,“大概他是哪位世家的子弟,姓胡的世家么,应该是来自落叶城那一世家。但没听说过那个已经没落的世家居然还有这等俊才少年。”老人无聊地想着。

少年扭头对着老人一笑,老人也点头示意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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