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小心些着,奴怕茶水脏了您的衣袍。”
“话说,当日的阻兽岭可是乌云密布,不见天日啊。只见那巡场的家主,骑着那三头玄鸟,从食兽族之地,那是安然无恙的回来啊。”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响,满座皆静,独余台上的故事,精彩绝伦。
“好。”
“好。”
英雄凯旋,才子佳人,一向是被最受欢迎的戏码,尤其是英雄的主角还是当代可以吹捧的对象。
“说的什么玩意儿,这次来的说书先生,可真没上一个写实。这不吹呢吗?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能叫安然无恙?你丫的是不是不会命悬一线这个词儿啊?”
二楼的雅间里,东倒西歪的座椅上,躺着一个歪七扭八,穿着一身绣花白袍,扎着漂亮发髻,脚上却是一双脏布鞋的人。
周围都是吐的瓜子壳,原本四四方方的椅子,横七竖八的错落在不该在的地方。反正就不在它该在的地方。
独有一张椅子,是对着戏台子的方向,还没有立得规规矩矩的。
只有一只腿落在地上,其余三只腿,一只卡在桌子腿上,另外两只悬在空中,椅子靠背抵在隔间板上,刚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保持着平衡。
乱七八糟的雅间里,难得有一个干净地儿,就是那张桌子。
上面摆了两杯茶,几碟子点心,和所剩不多的小半竹篮瓜子。
小二添茶水的间隙,路过这个雅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十分自来熟的走进来。
说:“方块二,你这又是去哪儿打劫的钱啊?别说,你这张脸,还真有那富家公子的样儿。就是,咋没把鞋也给换了呢?露怯。”
歪七扭八的少年,嫌小二挡住了他的视线,侧了个身,往另一个方向倒去。
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边磕边说:“会说话说,不会说话添茶,怎么能叫打劫呢?那叫劫富济贫,劫的那家是不是富?”
小二点点头。
“我是不是贫?”见小二点头,他一句一句的往下套。
小二接着点头。
余光扫到小二的动作,领会到他的赞同,颇为欣慰的拍了一下身后之人的大腿,表示自己遇见知音的喜悦。
“你看,这不就对了吗?大侠,劫他人之富济他人之贫,我,小侠,劫他人之富,济自己之贫。都差不多,都差不多。”
一边说还一边拍自己的胸脯,洗脑洗得洋洋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小二还准备说些什么,掌柜的已经看到他了,用眼神扫了他一眼,让他赶紧去干活儿,少跟那些个没正经的人搭茬儿。
说来也奇怪,这书馆的小二,背后也没长眼睛,但是只要是掌柜的盯到谁,那人准能知道,并且立马领会要意。
雅间里又恢复了刚才小二没来的状况,躺在椅子上的少年,从一个方向抓过来的瓜子,壳却四面八方的飞。
身后站着一个一丝不苟,板正笔直得与这个雅间格格不入的青年。
穿着并不华丽,并不比椅子上躺着的少年身上的华服贵气,却又比他脚上那双鞋干净。
“那只三头玄鸟,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罕见训奴兽啊。左侧的头,千里烈焰,右侧的头,万里冰封。训场家主骑着它,可谓风头无两啊。”
这片大陆,多的是奇珍异兽,可只有六大祭族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平族的人,只有瞻仰和羡慕的份了。
不过,没有有没有的好处,祭族享受这片土地的一切特权,万民敬仰。
不过,二十年一次的兽乱,却也是首当其冲的屏障和战士。
所有祭族,出生就与诱香为伍,自开蒙之日起,熏诱香就如同他们的一门课业一般,必不可少。
诱香会吸引不被驯化的食杀兽,使熏过诱香的人成为他们首当其冲的攻击对象,从而保护平族,不受兽乱侵袭。
“左阳右阳方的头算什么?正阳头才是威力无边呢。不过,你们也没机会见识。话说,你看见那江老头怎么狼狈的掉下来了吗?还风头无两,尽瞎吹。”
不尽如他意的单口,让那少年嗑瓜子都用了几分力气,瓜子壳都扔到楼下大堂去了。
楼下的人听得正起劲,突然头顶飞来一颗湿湿的瓜子壳,不由得破口大骂:“楼上的注意点儿,有钱坐雅间也得有公德心啊。”
方块二一听有人骂自己,那还得了,论骂街,他可是没认过怂,立马从歪七扭八的椅子上蹦起来。
冲着楼下喊:“你听你的书,我磕我的瓜子,瓜子壳愿意怎么飞赖得着我啊?你挡了我的瓜子壳的去路,它要赖上你,赖得着我啊?还骂我,你长了几张嘴啊?考虑过会输吗?”
那名书客应该也是跟这个说书先生一样,初来乍到,对这儿不太熟,不然,但凡在这儿待过一个星期的人,都不会选择和这个少年骂街。
要知道,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都被他骂跑过三个。
店里掌柜很想在门口立一块狗与方块二不得入内的牌匾。
后来还真立了,不过方块二的随从,其实就是他哥,不过他自己每次都说是他随从,显得自己很有身份一样。
他哥拎着那块牌匾,找了一个没人的位置,随手给劈成两半,扔在炭盆里当柴火烧了,后来也就没有再立过了。
不过这个方块二,虽然骂街很是凶悍,别人不惹他,他倒也安安静静地听书,只有说书先生说得不太精彩时会插几句嘴。
要是遇到那脾气好的先生,插嘴也由得你插了,他说他的书,你插你的嘴,互不干涉。
要是遇到那脾气不好的先生,你反驳他的话本,搅和他的场子,他就非要跟你论个高下,就中了那小子的计了。
他巴不得你和他慢慢儿论呢,兴许嘴快还能把你分好场次的话本折子,套出来,都不用听下回分说了。
中了记的先生,没好气再在这里说下去,只得换个馆子继续说。
只见那楼下的书客,看到楼上翩翩少年郎,一时还有些花眼,这么俊美的少年郎,可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