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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何逍遥带着沐风来月芒城时,正值南方的夏季。

沐风十二岁了,已到何逍遥的肩膀了。大人说话的功夫,霄汉已拉着沐风跑开了,上次相见时,才都七八岁,而后面,花弄影五岁的小儿子轩辕霄鸿和衣霓裳四岁的儿子何甘来,大声地叫着“哥哥,哥哥”跟了过去,于荣、紫陌则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霄汉刚得了一匹小紫骝马,分享的喜悦,让他拉着沐风就往后花园跑去。

枣红色的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略深一点的鬃很有精神地耸立在颈间,两只耳朵竖着,此时看着眼前两个半大的孩子兴奋地叫着。

霄汉伸手摸了摸小马的背,“是爷爷送的,还没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沐风,你会骑马吗?”

“爹教过我,爹带我骑的是很高的马,我够不着马蹬子,只会骑小一点的马”,沐风摸了摸马鬃毛,按照爹教的,他知道这匹头小而清秀,皮薄毛细的小紫骝马是很难见的马,且眼前的小马性情灵敏。

轩辕霄鸿和何甘来大叫着跟了过来,霄鸿胆大,想去拽小马晃动着的尾巴,刚跑到马的后面,还没够得着尾巴,就见小马扬起了后蹄。

紫陌刚刚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就见到小马的后蹄正要去踢小少爷,不禁尖叫了一声。

而叫的同时,一个身影飞快地冲过去,抱起霄鸿,又一个转身闪了出去。

霄汉的脸有些发白,他感觉到沐风冲过去时,带起一阵风。再一看时,沐风已抱起霄鸿闪到一旁,刚追来的于荣则抱起了已吓呆的甘来,躲在了一边。

霄汉有些恼怒,这马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他也忘记了自己的手还在小马的背上,不由得用力捶了下去。

马一蹄踢空了,背上又吃痛,嘶鸣了一声,开始在原地踏了两步,霄汉警觉得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知道小马生气了,却见马耳后背,颈项抬起来,对着空中嘶鸣。

沐风想去抓马的缰绳,无奈这马太小,还没有套,就见马扬起前蹄,踏过并不高的栅栏,飞奔出去。而同时,沐风也冲了出去,霄鸿则站在原地,睁着眼睛看着,突然大叫到:“好快啊!”

霓洛带着楚玉正在后花园的小径上徘徊,早间纳兰先生给了两阙词,却只字未提,让学生去自己寻找词的意境。

“国色天香,幻化虚澄,饰缀锦川。

看黄英紫蕊,飞扬神采;青烟翠雾,点染斑斓。

丽影娉婷,英姿窈窕,宛似琼瑶宛似仙。

销魂处,令百芳失色,艳却人寰。

东风不负朱颜。怎笑我,多情亦枉然。

惜三春万茎,齐来笔底;一时百种,难上毫端。

漫雅寻花,超凡览胜,豪气徒生吟啸间。

何须叹,且香游宇外,艳盖云天。”

本是方便少夫人的胭脂铺用花,后花园里被花匠种满了四季的花卉,高高矮矮、郁郁葱葱。时值初夏,园内百花怒放,争奇斗妍,五颜六色,缤纷一片,更是种种花香扑鼻而来。

楚玉打了一个喷嚏,看着眼前各式不知道名字的花,为难地说:“二小姐,这花太多了,先生说的是哪株花啊。”

“牡丹”,霓洛站定,眼前的这株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层层叠叠的大红花瓣,花瓣边缘渲染着一圈浅红,雍容华贵般,“百芳失色,艳却人寰,不正是写这朵花的吗?”霓洛冲着楚玉微微地一笑,这花让她想起了先生画笔下的娘亲,娘亲也如这般,不是雍容华贵,却自有一番傲立。

第二阙词写的是荷花,霓洛从不曾想过,荷花能如词中如此令人感叹。

可刚到后院角落的池塘边,就见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奔跑着前来,扬起的灰尘中,隐约见一墨绿色的身影。

小马渐渐放慢了脚步,墨绿色的身影已轻轻一跃,眨眼间已坐于马背,抱紧了马脖子,马停了下来。就立在霓洛的面前,楚玉已尖叫了一声,捂住了眼睛。

沐风从马上下来,轻轻摸了摸马脖子,凑着耳朵说了句:“回去吧”,就见小马怏怏地转过身,缓缓地走了。

“你是谁?它听得懂你的话?”霓洛问道。

“它有没有吓倒你们?你没事吧?这马今天吓倒了好多人”,沐风看了眼面前很奇怪的两人,一个捂着眼睛到现在还没有睁开,一个却如视而不见般。

“你不吓它,它为何要吓你。我没吓它,它自然不会吓到我,有何好怕的”。

沐风擦了把额头的汗,才想起还没回答面前女子的问题:“我叫何沐风,随家父从月圆城来”。

“楚玉,这是何公子,你带何公子回房间休息一下”。霓洛拍了拍楚玉捂住眼睛的手,猜到是山庄贵客,然后朝旁边的池塘走去。

“今天多谢何公子保住了这一池的荷花,很多花还都没开呢”,霓洛转过身,想着那小马再往前几步,这一池清浅的荷花估计就要沦陷一片了。看着一身狼狈的何沐风,一个微微的一笑,让沐风顿觉一身的轻松。

“水带荷香,云蒸茎秀,晓风晨露初涵。

软红尘里,开蕊展娇妍。

且对清涟自顾,高洁处,淡净湖山。

芳心悦,黄梁不梦,乐度暖阳天。

悠然。

轻看取,波摇众叶,烟绕重栏。

愿虹雨梅风,也到侬边。

莫待香消篆冷,憔悴损,谁与堪怜。

韶光短,一帘幽碧,无语渺弥间。”

池塘里的荷花只开了少数的几朵,更多的,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碧绿的荷叶在微风中飘摇,彼此的碰撞,沙沙作响。是啊,香消篆冷,憔悴损,倘若马一番践踏,岂不是一池的悲哀。看着那几朵绽放的粉色花瓣,孤傲地在叶面上昂首,霓洛隐隐觉得,娘亲也如这花般,有一种飘然出尘的气息。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略带荷叶清香的空气,回过头,便见着了仍立在原地的何沐风和一旁呆着的楚玉,更远一点的地方,霄汉带着霄鸿、甘来风尘仆仆地跑过来,接着紫陌钗发散乱、一脸惶恐不安地扑了过来,“二小姐没事吧,那马撞到没?”说完拉起的手,围着查看了一圈。

“紫陌姐姐,你怎么了,我没事啊,那小马在我面前就停了下来,能把我怎么样”,霓洛扫视了大家一眼,拉住了紫陌在自己身上上下翻腾的手,又是微微一笑,那嘴角微微地上扬,半月般的眼睛也透着浅浅的笑意。

如沐春风,对,就是如沐春风,沐风笑笑,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笑容会有如此的魅力,让自己顿时觉得全身又充满了力量。

多年后,沐风经常会想起,自己和霓洛的初次见面竞是如此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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