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思索撤退路线，眼角的余光扫过墙上的字帖。
这字帖在他来这间屋子前就有了，据说是名家名作，罗天没心情欣赏字的好坏，他发现这字帖，有点不同。
这个世界的黑，是褪色的黑，透着灰败，可字体的黑，是色彩的黑，饱含了书写者浓烈的情感。
在罗天眼中，那几个字正经受拉扯，周围的空间都有些扭曲。
冥冥中，仿佛有无形的联系，将罗天的思绪和字帖连接起来。
一股浩然之气吐气开胸，罗天单手高擎，喝道：“棍来！”
“一”字化作横眉棍，悄然落在罗天手中。
“破！”
那熟悉的感觉，让罗天不用思索，一步向前，万千棍影横扫，黑影挨上，纷纷化作飞灰。
黑影们鬼叫连连，争先恐后的向后退去，根本不敢停在棍影附近。
罗天横棍当胸，仔细观察，这东西提在手中轻如无物，挥舞间却势若千钧，让他暗暗称奇。
黑影全在向一个方向撤退，推搡着叠在一起，在地上拱起一个坟包。
坟包裂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一具尸体！
和他一样的尸体！
虚实转换，让罗天错愕不已。
“吃……”
那尸体口齿不清，面容呆板，两个眼睛凸出大半，死死盯着罗天，毫不掩饰对他的欲望。
“呵呵，好一具肉身。”在屋子最黑暗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站起一个人，这人着一件黑色长袍，连头都罩在兜帽里，看不清身形，若是不说话，罗天根本没注意到他。
“这么吃浪费了，让给我，我拿三株肉灵芝跟你换？”声音有点苍老，但并不难听，有一股子儒雅味道，与他的打扮格格不入。
“换什么换，离老远我就闻到肉香，咯咯咯，老鬼，你别惦记了，这块肉我吃定了！”敞开的窗户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只雪白的猫，那猫舔着爪子，口吐人言，竖瞳炯炯盯着罗天。
“这肉可不好吃，里面骨头硬的很。”老者也不着恼，缓缓从阴影里踱步出来，双手抄在一起，兜帽转动，朝向墙上的那副字帖。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兜帽中露出的半张脸，老者脸色青白，净面无须，竟比罗天更像死人！
但从他身上，罗天并未闻到那股死人特有的臭味。
活人？
或者说，生人死像！
“那没办法了，各凭本事吧！”白猫慵懒的说道，话音未落，一道白影闪过，六根银亮的利爪就要搭到罗天的咽喉上。
好快！
罗天急中生智，横眉棍一转挡在身前，若那白猫执意向前，棍子另一头就能捅到它柔软的腹部。
白猫怪叫一声，闪身退开。
罗天借此机会，后退一步，将头拧下来，挂在腰带上。
一会打起来，会不断点头，剧烈运动，影响平衡。
老者哈哈大笑，白猫则恼羞成怒，恶狠狠盯着罗天，连胡子都竖起来。
罗天摘头，这无声的嘲讽，比骂他还难受！
“哈……啊，吃……”
那怪尸终于到了，两只手普普通通的抓向罗天的双肩。
罗天持棍，对着怪尸肩膀生生砸了下去，打的它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浓烈的腐臭迅速扩散开来。
白猫厌恶的捂着鼻子，优雅如贵妇，神态十足，它四肢用力，跳到博古架最上面，悠哉的趴在那。
这一人，一兽，一尸，各自为战。
罗天横眉棍舞得飞起，在怪尸身上添下一道道伤口，可怪尸却恍若未觉，每每伸出双手，要抱住后退的罗天。
而罗天要护着陈实，动作也快不起来，俩人一退一进，打的有来有回。
怪尸吼叫连连，屋里的味道也越来越重，罗天几次想逼退它，但怪尸力大无穷，兼且皮糙肉厚，一时间罗天还真没太好的办法。
而他还不得不分出一分心神在老者身上，那老者给他的感觉最危险，虽然连一次试探出手都没有，却让罗天的神经紧绷着。
罗天暗暗着急，这么下去，早晚会出纰漏。
眼见怪尸扑上来，他再次退后，手中棍子又在怪尸身上留下一道棍痕，但后面已是走廊。
怪尸硬抗这一下，没有去抓近在咫尺的罗天，而是把整个后背都留给罗天，合身扑出，去抓罗天身后的陈实。
陈实正卡在走廊门前，罗天再想动，就必须把他搬进去，可怪尸怎会给他机会。
无奈之下，罗天一脚全力踢出。
那怪尸陡然反手，一把抓住罗天的右脚，与此同时，笑呵呵的老者甩掉兜帽，瞳孔骤然放大，眼球漆黑一片，对上罗天的眼睛。
罗天头微微一眩，失神片刻。
天花板上，数不清的黑发如瀑布倾泻而下，死死缠住罗天的四肢，早就躲在天花板上的白影，择机而动。
猫妖怪叫一声，身后现出五条尾巴虚影，右侧前爪膨胀，变得足有虎爪大小，与身体极不相称，锋芒的爪尖，对准罗天的心脏。
罗天稍一用力，就知道短时间内，很难扯开几人的束缚。
没曾想一人一兽一尸看似不合，竟都是为了演给他看，更有白影深藏天花板后。
好深的心机，好默契的配合！
罗天并不慌乱，口中轻念：“笔！”
“噗！”
和变魔术一样，罗天手中的横眉棍，眨眼间变成一根毛笔，笔长不过半尺，粗细和筷子差不多。
标准的小毫。
罗天一愣，什么情况？
对面几人也是大惊，罗天那声断喝，可是招来一根棍子，这一下，为了应付他们四个，变出这根笔，肯定更是了不得！
猫妖想都没想，爪子反卷而回，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
白影吃过罗天的亏，同样果决，倏地消失不见，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老者倒是没那么大反应，他毕竟是精神攻击，切身体会没那么强烈，只是将精神提到最高处，时刻提防罗天出手。
罗天顿觉一轻，他飞起左脚，对着怪尸狠狠踹下去。
这一脚踹个正着，尺长的鞋印在脸上，怪尸的头猛的向后仰去，若不是他长得结实，这一脚非把头踹掉。
他吭哧一声，再不敢死扛，借着一脚之力向后翻滚，躲了出去。
老者一见，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兜帽重新遮在头上。
他们四个虽然合作，却难以同心戮力，稍有风波就各自退去。
虽然暂时退了，可没有一个离开，都在明里暗里戒备着，等待罗天下一步的动作。
罗天比划两下，这笔拿着很顺手，若是蘸满墨，写下的字一定很好看。
一根好笔！
除此之外，他还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开始比划，怪尸等人还会做出防御动作，神情紧张的看着他，可比划多了，连鬼都看出来，这里面有鬼！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交流的，怪尸最先站出来，直扑罗天，白猫四肢立起，汗毛倒竖，瞳孔缩成竖线，脊背高高拱起，而老者，一只手又搭在帽檐上。
头顶，光滑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长出一层毛茬。
就在怪尸要扑到近前时，身后的白猫身形暴涨，跨过大厅，那攻击竟与怪尸同时降临。
罗天甩手将笔扔了出去，口中暴喝：
“拓！”
嗡！
金色照壁旋着罗天，像飓风般扫了出去，怪尸的手碰在上面，如被撕烂的卤肉，血沫喷的到处都是。
就算被罗天抽到浑身伤痕，怪尸都没发出哪怕一声惨叫，可这会手掌被撕掉，却像掉了魂一样，哀嚎不止，低沉的吼声在狭窄的客厅里，异常震撼。
猫妖比怪尸更惨，它速度太快，直接撞在上面，半个猫身被扯烂，鲜血浸染雪白的毛发，巨大的伤口中，能看见一跳一跳的内脏。
猫妖气息微弱，随时要死掉一样，就在它要滑脱，跌到地上时，身后一条猫尾噗的破散，五尾变四尾！
头顶，刚长出寸长的头茬，全部枯黄断裂。
“春！”
罗天第四个字刚出口，猫妖尖啸一声，从窗口电射而出，头也不回消失在夜空中。
猫妖逃走，让罗天意犹未尽，但秋字当头，再难压制，紧跟着脱口而出。
“秋！”
春秋相连，落在怪尸身上，骇人的一幕发生了，怪尸身上泛起一股奇异的光芒，光芒流转，怪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腐烂，化作细沙，再作尘埃，渐渐消散。
嘶！
老者的手剧烈一抖，向后一跃，落入黑暗中，转瞬即逝。
而天花板上，也像什么都未发生过，静悄悄。
卧室，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阴冷的风再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