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宴席之上，无非喝酒赏歌舞这些事，今日太子与晋王都在，来的宾客分座两边，也不难看出一侧是太子党一侧是晋王派，尽管表面上大家看起来饮酒甚是和乐，但气氛也甚是微妙。
但是就贺礼这一项两边就起了火药味，斗起了贺礼来，凉春与卓盛在一旁静静看着，“卓盛，你能不能收起这副贪婪的笑容……”
卓盛白了她一眼，“你还小，不懂，你说这贺礼中我最满意哪个？”
“最值钱的莫过那副太子送的万马奔腾图了吧，荀道子的大作，几千两银子不止吧？”
“你这丫头真是小瞧了我，我岂是只认银子的俗人，但的确最合我心意。”卓盛喜欢的确不止是银两，荀道子的画作都是精品他也是爱画之人，“你呢，最合心意的是什么？”
“晋王的那几张兽皮。”虽看着远不比太子的贵重，但是心思倒是花了十分的，“王爷身上有固疾，这眼看着入冬，王爷的身子不易着寒，那些兽皮可都是进贡的佳品，做成长袍定是舒适暖和的。”
“你倒是长大了，竟会心疼王爷了？”卓盛打趣，凉春回了他一个白眼，“我一向如此会心疼人。”
“卓盛，那是谁？”凉春走近卓盛身边，目光投向晋王身后立着的一人，那人瞧着年岁也不小了，面容看着挺普通的，可却能时不时在晋王耳畔说上几句，不像是一般的奴仆。
“暮狼先生。”卓盛回她，“太子与晋王斗了这么些年，身边自然都有足智多谋的军师相助，太子的背后自然是国舅大人，而晋王靠的是他得宠的母妃，府上的幕僚暮狼先生听说足智多谋，很是厉害。”
“你喜欢的兽皮定也是他出的主意，去年皇帝大寿，太子满临苏找珍奇异宝，最后却敌不过晋王斋戒七日，用血抄了一本万寿书，皇上甚是感动，赏赐不少。听说这就是他的主意。”
“哦？”凉春听卓盛这么说大致是明白了，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却不知道是暮狼先生有所察觉还是巧合，他一个抬眼与凉春看了一个正着，那双眸深邃似海，让凉春心一抽，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众人突然起了身，卓盛凝眉，“都入了夜了，这太子和晋王竟还起了游园的兴致，真是不嫌麻烦。”嘴里念叨着，却也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伺候。
凉春正与转身避开人群，却无意瞧见不远处端木翎与一位小姐般装扮的人在一角闲聊。而不知道何时端木颜走到了她身侧，瞧她望着端木翎那处发呆，小声在旁解释道：“大学士家的千金，也是家里预备为阿翎娶的正妻。”
话简单，凉春听得也明白，却不禁叹了一声，“二公子也愿意？”
“不愿意又能如何，三弟的婚事都定下了，他再躲不了了。”端木颜话里没有惋惜，凉春不禁挑眉，想着他应是知道二哥与怀宁的心意的，可这话里却没有半分替他们可惜了的意思。
“当年大公子不也是舍了端门大府的小姐娶了念念的娘亲嘛，如何不懂二公子的心意了？”凉春话里有些不爽，端木颜听出来了，却也有些愣了一下。
“他与我怎相同，我能随了自己心意，但他是端木家嫡子，由不得自己的。”端木颜解释道，“再者说，娶了正妻可再添几房自己喜欢的妾室。”
凉春凝眉看着端木颜，眼神里有着疑惑也有些陌生，端木颜见她脸色不对，反问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凉春摇摇头，“没有，只是我以为大公子成婚后从未纳妾，定是也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原是我误会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端木颜被凉春这席话震惊到了，“你对婚配之事是如此想的？”
凉春浅笑，“我性子不好，小肚鸡肠得很，若是哪一日有了丈夫，定是不愿与旁人分享的，他定是心上身旁只能有我一人。”这话说得有些俏皮，但端木颜却知道十分真心。
“你，的确很独特。”这是端木颜将她的话在心里反复思索后留下的话，凉春却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这是公子与我说过的，且忘了吗？”
端木颜一怔，神色微变，而凉春的笑意更深，她猜的没错，“大公子，失陪了。”她不拆穿，也不想给他质问的时间。端木颜见了她背影款款向端木翎那处走去。
而在凉春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一年在惩戒房前的情景，大哥因回绝了家中定的婚事被罚在惩戒房跪一日，入夜后凉春他们几个偷偷丢进去给他送吃的。
三哥怕事在门口守着，凉春从二哥兜里取了两个包子，怀宁从兜里取了一个苹果出来，大哥性子却固执得很不愿偷吃。
“大哥，那刘家的小姐那般的不堪，你这可是头一次不听爷爷的话，爷爷被你气得晚饭都未吃。”凉春心里很是不解，听人说大哥被关了惩戒房她还下了一跳，大哥向来最是乖顺听话。
“小四，大哥这回是做错了，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忤逆了爷爷，让两家长辈都失了颜面，的确该被罚。那刘家小姐端庄贤淑也没有不妥。”
大哥这话却让他们几个更加不解，二哥先开口了，“你莫不是因为梁茵姐姐？”二哥这一提醒大家似乎也明白了些，大哥向来对梁茵姐姐很好，梁茵姐姐今年年初还给大哥绣了巾帕。
“可梁茵姐姐是罪臣之后，姑姑与我说过，她虽什么都好，却难寻个好人家……”怀宁喃喃说道
“可爷爷说了，大哥喜欢梁茵姐姐可娶了正妻后收了她为妾室，大哥何必忤逆了爷爷，这会子爷爷不高兴，梁茵姐姐不是也会受牵连。”凉春不解，很是不解，觉得向来聪明的大哥这是糊涂了。
大哥却笑着对她说：“小四啊，你还小还不明白，你虽素日里大方，可日后也会小气得不愿与旁人分享你的丈夫，定是希望他眼里心里身旁都只有你一人……”
凉春时至今日还记得那一日大哥跪着脸色已无力，可说这些话时脸上的光彩熠熠，虽她没有机会见到大哥娶梁茵姐姐过门，可她一直知道大哥带着念念未再娶也不纳妾是因为此生心中都有只一人。
而那个让端木翎娶正妻纳妾室的人，那个她故意说出当年言而不知的人，不是大哥，不是端木颜。
那他，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