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9年,现代。
一个人永远不知道意外来的会有多快。对粱知忆而言这只是普通的一天,开了一上午的会,对接了下个月举办的文创征集活动的大致流程,加了会班后,开车回家的路上,粱知忆经过正在整修的古城墙区。这个地方她已经很久没来了,早逝的父母是研究古建筑的,当初,市里的这片古城墙也是他们提议重新整修,现在终于开始动工了,一晃神,父母也已经离世五年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是粱知忆还是很想去这片古城墙群看看,殊不知这个决定却要了她的命。
晚上的风特别大,大到吹得整片老城墙都要倒下一样,粱知忆刚走进老城墙的大门,原本悬放在老城墙上的一堆木头竟团团滚落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砸向了她……这些木头可都是由整根的树干组成,粗壮如斗。失去意识前,粱知忆忽然想起今天看到的天气预报:“……晚间或有八级大风,请市民朋友们出门小心,多选择室内活动。”
永乐十七年夏,许府。
许章文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就这样跟着未婚夫去了。他心底是为女儿这番做法感到骄傲的,许章文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坊间有一些风言风语,竟是说自己小女儿克夫的,女儿这一走,不仅这些风言风语消失了,转而取代的是一片夸赞之声。就在刚刚,县令还来找过自己,说是已将女儿这般贞烈之举上报了朝廷,准备为女儿建一座贞节牌坊,以示表彰。这喧晖县里头,表彰女子的贞节牌坊,自己女儿的将是头一座。
许章文是个古板的人,流淌在他血液里的老底子传统思想让他觉得女儿的行为当得上贞烈二字,不枉自己平日里对她的教育。虽然为女儿的行为感到骄傲,可这三丫头平日里是自己最心疼喜爱的,这过了年也才堪堪15岁,就这样去了让他不免有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戚戚之感。许章文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张罗着给女儿准备起丧事,一应的棺木陪葬也都要选好的,决不能在地下还委屈了女儿。
因为正值酷夏,尸身放置久了容易发臭,许家上下思量着停灵一日就将许知意下葬,墓穴的位置就在林望川的边上,希望他们两人在阴间能够再续前缘。是以许知意死去当天,许府将她的尸身安置到棺木中后,便安排下了第二天的出殡事宜。
另一头,粱知忆只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面,她又见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奶奶,一家人一起去动物园玩,她贪玩调皮,自己跑丢了,一回头看到了一只大黑熊迎面扑来,她一惊,被吓醒了。
耳边传来木板嵌合的轰鸣声,随之传来的是叮叮当当的敲钉子声音。粱知忆死命一努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的很,连喊救命的声音都没有,只能先稳了稳心神,准备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番局面再做打算。
外面传来老和尚们的诵经声,还有很多人呜呜的哭泣声、交谈声。坏了,粱知忆想起自己好像是被大风刮下的柱子给砸了,难不成大家认为她死了准备把她下葬了?但医院不可能没检查就判断人死了啊?还是说自己真的已经死了,但是基于某种原因又活了?
“好了,差不多起灵了吧。”许章文喊家丁们抬起框木,准备往林家墓地前进。粱知忆对突然的悬空感到奇怪,感觉到自己在空中摇摇晃晃的行进着,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用起自己唯一的一点力气,她开始用手肘不断敲打着棺材壁。可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吵,粱知忆不知道的是,当她的棺木行进在大街上时,很多人自发围了上来。所谓围观群众自古都有,大家秉着吃瓜的心理,纷纷表达着自己对于这件事儿的一点言谈。不过粱知忆的努力也算是有了些回应,比方说此时她就听到家丁甲正和家丁乙说着,“哎?你有没有听到好像一直有咚咚咚的声音啊?”
家丁乙:“好像真有声音啊,是不是小姐在里头没躺好,给撞着了?”
粱知忆原本最不敢想的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是不能不信。比方说,她听到大家喊她小姐,比方说,还听到吃瓜群众说起她和一位林公子的婚事,比方说,她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套很是复杂的襦裙,头上还插了不少簪子坠子……
今天可以说是个出殡的好天气,天上阴云密布,慢慢下起了大雨。围观的人群因为这场雨,也渐渐的散开了,察觉到外头的安静,粱知忆重新燃起了信心,拔了头发上的一根簪子,开始借助道具敲打着棺材,一边轻轻的喊着救命,她觉得自己嗓子火辣辣的痛,真希望自己能赶紧获救啊。
一起抬棺材的四个家丁的脸色现在却不大好了,甚至于其中两位都开始腿脚打颤起来。
“老爷,少爷……”一位家丁弱弱的发了声,“小姐……小姐在棺材里好像不大安稳……”
“怎么回事?”前头的许章文、许知儒听到后,赶忙回转了身。
家丁们把棺材放到地上,大家都诧异的发现,在没有动的情况下,里头竟传出了“咚咚”的声音,这声音响在此刻空无一人的街上格外的诡异。
只见许章文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他心里暗道,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已经入殓,朝廷的颁奖令也已经下发,况且当时自己是确认女儿已经没了气的,郎中也说已经是药石无灵,难不成是女儿的尸身有了什么异变?总之,还是早些入土为安,才不至于这般让人惴惴不安。
“抓紧赶路,早点让小姐入土为安。”许章文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行,大家各怀心事的赶着路。出殡的队伍往城外走,越走越是安静,伴随雨声的只有棺材里“咚咚”的敲击声,熬了一路,林家祖坟总算是快到了,然而此时,许知儒却憋不住了。
“父亲,妹妹许是还有气,我们不能这样做!”许知儒涨红了脸,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他不寒而栗。许章文听了没有说话,其实他的心里何其没有压力?一路上这时有时无的敲击声就像在凌迟着他,倘若女儿真的还活着,自己无异于是要亲手再杀死他。
一行人就这样僵持着,此时,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几位是许府的人吗?”
只见那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马,满脸风尘仆仆,虽是十分憔悴,却也抵挡不住一张年轻俊秀的脸。
“林公子?久违了,竟在这里遇见。”许知儒认出了来人正是林家二公子林济川,想来他应该是听闻了大哥的死讯,特意告了假从书院回来。对方回了个礼,“许兄,许伯父,我刚回乡,听闻大哥已经安葬,就先来这儿看看他。”林济川哽咽了一下,又道,“贵府是谁仙逝了吗?”
这林济川刚刚回来,自然还不知道自家未来大嫂在大哥灵前触棺而亡的消息,只是这询问间,发现对面父子二人的面色都有些尴尬,此时他已经走近了些,才听到那棺材里头好像有些声响传来,虽是很微弱,但在这样安静的时刻里更是显得诡异万分。
林济川不是个傻子,一直往前走就是林家的祖坟,方圆几里没有别的墓群,而且看许家前行的方向,就是要往林家祖坟走的样子。联想到自己大哥和许家三小姐的婚事,再加上棺材里的声音,林济川脸色一变,“你们难不成是要把许家三小姐活埋了……结**吧!”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这不成!大哥如果知道了也定是反对的,我听得棺材里还有声音,你们快开棺把人放出来吧!”
话说完,却没有人有动作,林济川跺了跺脚,走上前去拔出腰上用于防身的匕首撬起了棺材边的钉子。
棺材里,粱知忆已经很虚弱了,她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手的敲击动作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感到眼前出现一片白光,她试图转了转眼睛,下一秒,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