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是碧绿的河水，河中有一座小桥，李嘉航沿着河边的小路走，另一边是一些废弃的低矮房屋，在这里视野很开扩，可以看到不远处城市里的高楼大厦。
李嘉航每次放学都会经过这里，这风景，他看了十八年早已波澜不惊，但这次不一样了，他的心像藏了只兔子似的怦怦乱跳，因为柳素依跟在旁边。
他们刚从城市里出来，毕业聚会的举办地已经找好了，就在半岛酒店的一楼大厅。虽然宋裳儿说过要找个好地方，但李嘉航从没敢想过要去这个高档的酒店，而且还是包场，不过既然是柳素依要求的，李嘉航只好忐忑地给宋裳儿打电话，然后在她大气的“OK”声中挂断，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他内心狂喜，在他的计划中，确实需要这么个高档的地方。
柳素依咬着冰淇淋坐在河边的秋千上，冰淇淋是李嘉航买的，买给柳素依他很乐意，买给自己就有点舍不得，但又不能在女生面前表现得很拮据，所以还是狠下心买了。
他的钱不多，婶婶很少会给他零花钱，大部分都是靠给叔叔跑腿攒的，而且他要留着钱买玫瑰花，他偷偷去花店看过价格，凑点钱买上九十九朵，然后在他告白成功的那刻，从空中洒下九十九朵玫瑰花瓣……
够浪漫了吧！
李嘉航坐在柳素依旁边的草地上看她，她穿着入学时的那条白裙子，雪白的裙摆划过地上的蒲公英，跃起一朵朵毛茸茸的小伞，她高兴地摘下一朵，放在嘴边吹，看着一朵朵小伞越过小河，越过小桥，最后消失在远方天际，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桔梗。
柳素依说人长大就是这样的吧，不停地离开熟悉的地方，离开熟悉的朋友，回头发现只剩下独自一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夕阳正好照在她透明的皮肤上，她眼睛在泛光，里面像是藏了颗星星。
李嘉航感到了她的难过，想说像“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孤单，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这样的浪漫话来，可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讲不出囗。
他恨不得踹自己两脚，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浪费了。他想自己果然是个废柴，连哄女孩都做不到，明明茂茂都吩咐过了。
“李嘉航你的冰淇淋要融化了。”柳素依突然说。
李嘉航赶紧低头看，可还是迟了一步，融化的冰淇淋夹杂着巧克力滴到了鞋子里，他感到一凉，急忙伸手指去扣，可越扣脏的越快，他只得选择把鞋脱下，光着一边脚站起来。
柳素依看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悄悄捂住嘴在笑，荡秋千的幅度都增大许多。李嘉航挠挠头跟着笑，心里的甜蜜在悄悄蔓延。
“李嘉航高中毕业后你会去哪里？”柳素依问。
拎着鞋子重新坐下，李嘉航扭头看了柳素依一眼，她向前伸直腿，然在秋千荡到最高处张开手臂，雪白的裙摆在半空展开，就像一双天使的翅膀。
“我不知道啊，考上哪就去哪呗。”李嘉航说。他还没有做出决定要不要去外国留学，所以就没跟其他人说过，万一说了，又不打算去，以后别人问起来会觉得他在吹牛，虽然现在跟其他人说了，也没人信就是了。
“你觉得这城市里的大学怎么样？”
城里的大学啊，就只有柳素依爷爷那一家。李嘉航寻思着，柳素依应该是想委婉邀请他留下来。
“我觉得很好啊，离家里近，认识的人也多。”李嘉航不动声色地说。
柳素依想了好一会点点头回应，“是啊，挺好的，留在这里不会太孤单。你能留下来，我就不用担心了。”
她慢慢从秋千上俯下身子，轻柔抚摸李嘉航那有点乱的头发。俩人都沉默着，小河边安安静静，河水在咕噜噜流动，李嘉航的心也随之跳动。
他想，柳素依果然也是对他有感觉的，不然为什么会对自己做那么亲密的举动？
“李嘉航你曾经有过要不顾一切去做一件事的冲动吗？”柳素依低声说。
李嘉航一愣，他不太理解这话指的是什么。柳素依有什么要奋力去做的事情吗？她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里的乖乖女，又有那么多人仰慕她，她可以活得很轻松的吧？可现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露出一幅惹人怜惜的眼神来。
“以后……会有吧！”李嘉航挠挠头，忽然想起自己即将要干的事情，这不正是不顾一切的冲动嘛。
“我有喔！”柳素依从秋千上跳下来，对李嘉航说，“毕业聚会后你有空吗？”
“有啊，你有什么事情吗？”李嘉航心里一动，虽然那天是他的生日，可也没几个人在意，叔叔婶婶也从没给他庆祝过，所以他还是蛮闲的。
“我有话想对你说，结束后你能来这里吗？”柳素依低声问。
“好。”李嘉航毫不犹豫答应。
听到回答，柳素依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洋溢着轻松，与刚才相比简直就像另一个人，“是很重要的事，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要来。”
李嘉航想了想，毕业聚会是在晚上，结束后应该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是女孩要在男孩的生日，对男孩说的吗？而且还是在星空下，在无人的小河边，结合柳素依说的事情很重要，李嘉航灵光一闪，他的胸囗像是有一只兔子……不，已经不是兔子了，而是一头勇猛的雄鹿在奋力冲撞他的胸膛。
李嘉航激动地抬头，风吹过河畔，飘起一朵朵小伞，像是在下雪，她在夕阳下对他微笑。
柳素依走远了，李嘉航抱着膝盖看她的背影，她是踩着鹅卵石跳着走的，嘴里还哼着歌，李嘉航从没见过她这么活泼的样子，以前的她安安静静，下课总喜欢抱着小说看，气质很唯美，可让人觉得太遥远了，现在就很不错，像一只活泼的小精灵。人总会有难受的时候，不是谁都能像茂茂那样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啊咧？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茂茂……
不远处的小桥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
驾驶座上费尔曼教授皱着眉，手里不停翻看皮箱，“所有能拿到的文件都在这了，网上也能查到，他怎么还不信任我们？你说我们是不是露出了啥马脚？”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啦。”茂茂放下望远镜说。
“那是什么问题？”
“还能是啥，当然是女朋友喽！”
费尔曼教授老脸一僵，“这……我……我没谈过恋爱，我不懂。”
“我也没谈过恋爱，我也不懂。”茂茂摊开手说。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在这里停太长时间，今年招生的人就只有我们俩个，下周要去俄罗斯，然后是欧洲。”费尔曼教授着急了。
“我不知道，既然他不想去，那就不要了呗！”茂茂神色淡然。
“不行！如果是其他人不想去，那就算了，但李嘉航不行，他太危险了。”费尔曼教授着扭头看向茂茂，“你不会没看他的资料吧！”
茂茂的脸上，淡然的表情僵住了。
她抢过皮箱，拿掉那些自己花了一晚上打印出来的文件，在最底下掏出一本小册子。
翻开，第一页是李嘉航的头像，照片是不知啥时候偷拍的，看起来有点衰，后面是他的个人资料，很详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茂茂直接翻到最后面：
姓名：李嘉航
虚化程度：47.6％
综合评定：S（目标极度危险）
看到那个用红色标粗的“S”，茂茂只觉得脑子发懵。
“哦嚯！”
“你做什么坏事了？”作为早已领教过小魔女各种本事的人，费尔曼教授心里立刻感到不妙。
“我前几天还教他怎么追女孩来着。”茂茂吐舌头说。
“你说你这事办的，万一他不来了该怎么办？”
“我哪知道啊！看他那衰样子，招过来就是送死的吧，我这是为他是好，谁知道他其实是个……”茂茂无声地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怪物。
“除非，你能把柳素依也给招来。”
“不行，她就一个普通人。”费尔曼教授摇头说。
“你有注意到在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他几乎全程都低下头吗？”茂茂说。
“什么？”
“我就直说了吧，他就跟木头一样，脑子里就一根筋，不会转弯，谁对他好就向着谁，就像是风雨里可怜惜惜的小狗，摸摸头喂点吃的就汪汪叫跟着走了，拉都拉不回来。”
“有这么说自己未来同学的吗？”
“我说的是事实，”茂茂耸耸肩说，“这事就交给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
“只能看情况了，实在不行就拿根绳子绑走，我就不信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茂茂说，“而且，我觉得柳素依应该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
“靠女人的直觉。”茂茂挑起眉毛。
“那你还教他追人家？”
“我那是逗他的啦。”茂茂忽然笑的很邪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