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紫村的山坡上，有许多树。
有的树叶像巴掌一样大，有的树叶像缝衣针一样细。
比如说吧，一棵松树紧挨着一棵橡树。它们自小一起长大，但是看起来松树有点儿老。十年过去了，橡树还是那么充满了青春的气息。松树除了风来光顾它的树冠，并无别的虫鸟来亲吻它的树叶。
“因为你的针针好像不欢迎客人。”
松树被橡树说得自惭形秽了。在风中“呜呜”地呻吟着。
春风一刮，橡树的枝条上冒出嫩绿的叶芽，不仅吸引来了喜鹊，连绿色的蝈蝈也到它下面逗留一会儿，赞美它那友好的叶子。
夜里山坡上的树是不睡觉的。尤其是后半夜，它们走来走去，互相交友，一反白天的沉默。它们还一起聚集到月光下跳舞，把山坡蹦得咚咚响，引来许多动物观看。
松树羡慕橡树能被鸟儿们喜爱，“我一定是味道太苦了，因此没谁喜欢”。谁知松毛虫来到松树上，松毛虫啃食着松针，疼得松树哇哇叫！松树不想被谁喜欢了。
秋天的时候，松树下面来了一只松鼠。松鼠上来后，左右闻闻，兴奋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它比松毛虫还喜欢我的叶子？”松树不禁发抖了。如果它再一次被啃得精光，便没有能力再长出新叶子了。它求助地看向橡树——可橡树的叶子已经是枯叶了，像铃铛一样被风吹响。
橡树对松树说：“你为什么胆怯和惊恐呢？整个春夏，你不都在盼望着你的树冠上热闹起来吗？”
“它们是觉得我的叶子漂亮，才来的吗？”松树皱巴巴的脸拧着困惑。
橡树咯咯笑了，说：“你啊，并不了解自己！也不懂得什么东西最重要！”
本来就沮丧的松树，这时由于被否定，垂头丧气起来。
“对不起，亲爱的邻居，我的话让你接受不了！”橡树连忙表示歉意，“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的叶子和我的不一样，但一样很美。而且，我没有你那样芳香的果实啊，我的橡果又硬又涩，即使鸟儿也不喜欢，更不必说松鼠了。秋天，乃至冬天，你都是这片树林里最受欢迎、也最能奉献粮食的树，这一点，不足以让你自豪吗？”
松树懵懂地听着橡树的话。橡树的声音总是那么悦耳动听。
“你是说——我并不很差劲吗？”松树还是有点儿自卑。
“看你说的，这种话真是伤你自己的心！什么叫差劲呀？难道你有意踢了松鼠一脚吗？你欺负过比你弱小的昆虫了？或者你暗暗地用松针刺伤了鸟儿？你从没有过恶意。你皮肤黑不假，但有的小动物很爱这个颜色哩。你的针针，确实有些吓人，但你的松果就藏在这些针针当中，松鼠才不在乎被针针挠了痒痒，看它捧起你的果实那欢喜的样子吧，我简直忍不住快嫉妒了！——但我为你高兴。”
松鼠果然在松树脚下安家了，没有像鸟儿那样飞走。
秋风吹落了紫紫村山坡上那么多树木的叶子，让这些树木睡着。等春天来了，春风再唤醒它们。
唯独松树的针形叶子还在树枝上，即使挂上了白雪，也没有掉落。
松树对冬眠的橡树说：“亲爱的，我明白了，——我们的贡献不同。”
是的，是的，正是这样子，请欢喜地接纳上苍的馈赠吧，尽管我们自己不晓得该付出什么，天赐的养分却是一样公平。
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而被其他的生命接纳或者需求。
发表于《文艺报》2016-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