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道着实漫长。关违心想。
他不知走了多久,虽然知道人在黑暗中行走时,对于事件的概念并不是那么清楚,但在他印象里,这段路大概走出了当年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那么远。
“还没到吗?”关违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嗓子眼都快要冒烟了。
“着什么急呀,快到了。”那声音不知何时竟从关违身上下来,轻柔的语调突然在漆黑的环境中炸开,倒显得有几分突兀。
关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他挠了挠头,故作语气轻快的样子:“话说,你一直待在这里,是在等什么人么?”
长时间的沉默让关违疑心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严重触犯到别人的精神领地。他正要讪讪地闭了嘴,继续埋头赶路,便听得耳畔传来那人的声音:“我谁也没有等,谁也不会来。”
关违愣了一下,心脏除有一丝钝痛,可那痛意转瞬即逝,他摸摸鼻子疑惑地捂上胸口,那丝痛意却再也没有袭来。
他以为是自己在黑暗的空间里等了太久产生了幻觉,于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顺着地道又拐了两个弯,竟见到了一丝光亮。
他惊喜地叫了声,边跑边同那人分享喜悦:“喂,你看啊!我终于到了!”
“嗤,”那人回复地很快,“快去吧,你的朋友正在等着你。”
关违用力点头,也不管那人有没有看到,快步往前走着。
远处那点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盛,终于走到了一个洞口,洞外面正是夏尔所在的那个房间。
“夏哥!”关违叫了一声,从洞口跳下来,而那个洞竟像是有人控制一般在他跳下之后合上了巨大的洞口。
关违皱着眉头,没来的及多想,两三步跳到夏尔身边,又叫了声:“夏哥?”
按说两声叫过,就算是刚刚没听到,这会儿应该也能转过身来回应两句。可夏尔此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失去了听觉。
关违觉得奇怪,轻推了一把夏尔,床上那人只是稍微动了一下,仍旧没有醒过来。
他慌了起来,伸出手指搭在夏尔脖子上试探了下脉搏,确实还在跳动,应该只是昏了过去,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坐在床头瞧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般的夏尔,突然心头火起,抬脚踹了夏尔一脚,愤愤地坐在床边吐槽:“说好了跟着你进来你保护我,结果呢,你自己倒是躲在这里呼呼大睡,我在那个漆黑的地道里面不知道待了多久,什么也看不见,里面还全都是死人!你说说你,是不是该被打一顿给我出出气!”
正在他絮絮叨叨地说一些有的没的,刚刚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夏尔居然动了动,整个人苏醒过来,眼神迷蒙地看着床边还在坐着的关违,抬手揪了一下关违衣服上挂着的流苏,声音虚弱低沉:“小违。”
关违正暗中吐槽,突然听到被吐槽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还被人揪了一下衣服,整个人愣在原地,僵硬地扭过头去,脸上带着假笑:“夏哥,你醒啦!”
夏尔倒是没有听到他刚刚的吐槽,他强撑着坐起身子,关违这才看到,他脖子上露出两个血洞,虽然已经包扎止血,但刚才起身的动作估计是太快,牵扯到了伤口,整块纱布几乎都要掉下来,伤口处也渗出鲜血。
他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夏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我刚刚不在的时候,那个女的对你做了什么!”
夏尔面色惨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他唇角上扬扯出一个苦笑,靠着关违摆摆手道:“她给我放了点儿血,那倒没什么,只不过,还是没从她那儿得到缨子的消息。”这一句话实在太长,说完后他咳了好一阵儿才将将压下喉间的一股腥甜。
关违着急地四下环顾着,总算是看到桌上摆着的茶壶,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毫无力气的夏尔靠在床头,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又快步走回来搂着夏尔喂他喝着。
“谢了。”夏尔冲他笑笑,那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分外突兀,“不说这个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你在哪儿?我听那个女的说,她没有动你,是真的吗?”
关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错,我们两个被带过来之后,就给我关进了一个房间里,里面摆了挺多好吃的东西,我在里面吃了一会儿,想着出去找找你,可外面跑进一群人来,又送了一堆吃的。我本来想着走过去,可那房间里的地板上突然露出一个大洞,我一不小心就掉了进去。啧,可惜了那一桌子的好菜。”
“……”夏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潇洒,留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嘿嘿,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关违摸摸鼻子,特意岔开话题,“你是不知道我掉进那个地窖里面碰见了什么都东西!我都要吓死了!”
夏尔无奈地笑笑:“你说吧,我觉得要是再不让你说,你就得憋死了。快讲讲吧!”
“害,别提了,你是没见,我刚掉下去,就踩到一只人手,光溜溜的,我捡起来才发现那是只人手,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关违撇着嘴,瑟瑟发抖。
“所以你怎么出来的啊?”夏尔喝光了杯中的水,这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气力,含着笑看着关违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关违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嗨呀,我这一路上,摸着黑过来,墙壁里面嵌着的都是一个个的死人,张大了嘴巴,那个样子就好像有人活生生拿水银把他们封起来一样。还好我看不清楚,不然真的要吓死了,你就见不到我了!”说着他把头歪在夏尔肩膀上,样子委屈极了。
夏尔有些嫌弃地拍了拍他的头,把他推开轻声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出来的?”
“你别说!”关违神神秘秘地,“我在地道里遇见了一个姑娘,她带我出来的!”
“姑娘?”夏尔狐疑地皱眉,“在哪儿?”
“这儿。诶?人呢?”关违这才发现,地道里的那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耳边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