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珍一家和芈瑛一同抵达了泗京客栈,裴夫人第一时间知晓。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心中的不平衡自然是有的。
泗京客栈从来就不是做善事的地方。
一早的时候水仙就将房间打扫了出来,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秀珍对芈瑛是千谢万谢,握住芈瑛的手不肯放,“芈掌柜,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说着秀珍又掉了眼泪,她擦了擦,说:“瞧我,怎么又哭了。”
秀珍的父母对芈瑛也万般感谢,两位老人都已经鬓发花白,还要舟车劳顿实在辛苦。
芈瑛便说:“无需再担心了,这里很安全。”
“谢谢芈姐姐。”张宗声音小小的,也不敢抬头。
芈瑛笑了笑,说:“我是要比你大好些。”顿了下,芈瑛又问,“你有在读书吗?”
张宗摇了摇头,“没有。”
“这样吧,我改日请一位教书先生,你也,”芈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宗打断,“芈姐姐,不用麻烦了!我不喜欢念书!不喜欢……”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习惯性的抓着自己的手背。
芈瑛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崔宁交代了所有事情后殷思便回了泗京,沈衡留在涣江继续跟进千面神教一事。
此次千面神教突然的出现也翻起了朝廷的云涌,殷思急急进宫,皇帝在殿内坐立不安。见到殷思来,皇帝忙下了台阶,问:“如何了?”
殷思欲要行礼,皇帝摆了摆手,“不用多礼。”
殷思蹙紧眉头回答:“微臣和沈大人在涣江查到了千面神教的巢穴,但并未发现他们的教主鬼薇。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涣江,很有可能已经来到了泗京。鬼薇神出鬼没,善易容,真假难分。想要要抓住鬼薇并非易事。”
皇帝又怎么不会知道千面神教多么难对付,虽说金环教也是朝廷的一大劲敌。但金环教是曝光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可千面神教就不同了,半人半鬼,和那阴魂野鬼没什么区别。最主要的是他们善易容,如此一来就对朝廷形成了威胁。谁都不敢保证朝廷里是不是混进来了什么内鬼。
皇帝微微叹息,说:“千面神教,千面神教……”
“微臣定会竭尽全力,还请皇上宽心。”殷思其实心中也没底。
毕竟,不止两三个门派虎视眈眈的盯着。
皇帝苦笑了声,看着殷思说:“如今的泗京,真的是风起云涌了。”他眼中有复杂情绪,却一闪而过。
殷思没说话,低了低眉。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泗京是一潭死水,若千面神教大规模的涌入泗京。到时候再与金环教联手,那么,朝廷定会被四分五裂。想到这,殷思紧紧蹙着眉头,沉声道:“微臣已经在尽力拉拢肯效忠朝廷的门派和正义,相信能与千面神教一敌。”
皇帝唇畔勾起一抹冷冷的浅笑,站在灯下,低声问:“如果朕想杀鸡儆猴呢?”
闻言,殷思心头一凛,说:“杀鸡儆猴?皇上您的意思是……”
皇帝微微颔首,说:“如你所想。朕继位这么久了,总该有所行动。传令下去,凡是脖子上有金环蛇刺青的人,统统杀掉!”他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感情,只有杀意和狠厉。
殷思最清楚这么做会招来什么,撩袍跪地,即刻劝解着:“可是皇上,这么做必然会触怒佘冷!还请皇上三思。”
殷思的话皇帝自然是考虑过的,可越是忍让就越是让那些人得寸进尺。皇帝不愿再忍,也不愿被磨平棱角,声音狠了起来:“佘冷已经逼朕到了这个地步,朕难道还要退让吗?”
皇帝的声音铺散在殿内每个角落,像溅起的水花拍在泥土里。让那一潭死水有了点活意。
殷思听得出来皇帝语气中的坚定,唯有应声:“是,微臣明白了。”
皇帝挥了挥手,几分不悦:“下去吧。”
殷思恭声:“微臣告退。”
从宫里头出来殷思并未回府,而是去了泗京客栈。他到时天将将黑,敲了三下门,没人开,又敲了三下才有人来开。开门的人是槐月,她估摸着今天针尖会回来没问便开了。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是殷思。
“殷大人,您怎么来了?”槐月问的客气,细细瞧了瞧殷思的样子,风尘仆仆的应该是才回来没多久。
殷思皱眉问:“芈瑛在吗?”
槐月点了点头,“殷大人请随我来。”
槐月没敢往后院去,领着殷思去了二楼雅间,她推开门是一抹亮堂,桌子椅子被擦的发亮。
槐月亲自上了一壶茶,又欠了下身说:“殷大人,您先坐下等一会。我去唤掌柜的。”
殷思微微颔首:“多谢。”
槐月笑了下,说:“您客气了。”
从雅间出来后槐月谨慎的将门先关上,急急下楼去后院找了芈瑛。
槐月敲门进去,裴夫人正训斥芈瑛,见槐月来了,敛了敛怒意,问:“怎么了?”
槐月回答:“殷大人来了。”
裴夫人挑了挑眉,有点惊讶:“殷思?”
槐月点头,“是。”
“既然殷大人来了你就先过去吧。”裴夫人看着芈瑛,微微一笑。
芈瑛这才从地上起来,低着头说:“嗯,芈瑛告退。”
芈瑛和槐月前脚刚离开,裴夫人就说话了,“这个殷思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思太细腻了。怎么就会想到要去查芈瑛的身世呢?”
夏炽解释说:“殷思是朝廷的人,芈瑛又与他合作。他自然要查的清楚些。夫人您也知道,朝廷这些人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裴夫人知晓朝廷的人个个不是好东西。可听夏炽这么一说,她笑了起来,说:“你说的倒也是。反正,他什么也查不到。”
夏炽也跟着笑,“多亏了夫人。”
裴夫人的笑很快止住,恢复以往的正色,口气吩咐:“行了,别拍马屁了。去一趟碧门吧,问候问候碧掌门。”
“是。”
夏炽将茶奉给裴夫人后便去了碧门。
夜色沉了不少,夏炽到碧门时正好碰到鹰眼,便上前去问:“碧掌门在吗?”
听见是夏炽的声音鹰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很快又恢复平静,客气的问:“夏公子。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前段时间碧掌门说想吃周记的糯米糕,我便买了些。正好也顺路就送了过来。”夏炽笑容淡淡,牲畜无害。
鹰眼很谨慎,看了一眼夏炽手中提着的糯米糕,又打量打量了夏炽,说:“夏公子你也知道,碧门做事是小心且谨慎的。你是否带了什么凶器,亦或者是这糕点里有没有下毒都得瞧一瞧。”
鹰眼的话才刚落,碧刃就出现了,她狠狠瞪了一眼鹰眼,生气道:“瞧什么瞧!夏公子待我那么好,怎么会给我下毒?再说了,夏公子也没佩剑。鹰眼,你未免太小心了!”
“碧掌门,鹰眼也是为了您的安全。您不要怪罪。”
夏炽冲碧刃笑,碧刃像是心事被看穿一样,低了低头,羞着回答:“你说不怪罪我就不怪罪。”
鹰眼没有说话,可眼神一直紧盯在夏炽身上。
夏炽知道鹰眼对自己有疑心。鹰眼越是怀疑夏炽就越是平静,他将手中的糯米糕送到碧刃手中,笑着说:“你喜欢吃的周记糯米糕。”
“谢谢你!”碧刃笑的落落大大方。
两人目光相对,碧刃又低下头去。
她平时都嚣张跋扈惯了,可唯独在夏炽面前总是一副姑娘家的样子。沉默了一会,碧刃才将夏炽请了进去。来到厅堂,碧刃吩咐了下人上茶,又问起夏炽的爱好来,字里行间多了几分欢喜。
夏炽很有耐心的一一回应,仿佛像变了个人。
鹰眼立在一旁,只字不语。
有鹰眼在夏炽自然不敢多提,鹰眼的那双眼睛实在太过锐利。夏炽便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旁敲侧击着碧刃。
好一会了,碧刃这才听出来了,便对鹰眼说:“我看你这会也没事可做,不如先去接应熊大哥。”
鹰眼点头,恭声回应:“遵命。”
碧刃的吩咐鹰眼只有遵从,他快步从厅堂退了出去,带着人手去接应了熊大哥。
鹰眼对碧刃的顺从正好是他的软肋,也让夏炽有机可乘。他轻抿了一口茶,目光严肃的看住碧刃,试探的问:“最近江湖上涌出一股势力,不知道碧掌门有没有耳闻?”
碧刃刚吃了一口糯米糕,瞬间就觉得没了胃口。
在她眼中千面神教和金环教一样恶心,甚至还要比金环教更歹毒,更残忍。碧刃将大半块糯米糕放回了原处,“你说的可是千面神教?”
夏炽故作惊讶的问:“千面神教?真的是他们?”
碧刃冷笑一声,嘲讽道:“不过是一群孤魂野鬼的邪教,威胁不到我们碧门什么。”
听碧刃的口气夏炽心中有了个大概来,多的话也就没说,问候了几句便离开了。
夏炽一走,鹰眼就回来了。
碧刃趴在桌子上盯着那几块糯米糕看,不忍吃,又想吃。
看着碧刃这个样子,鹰眼皱了皱眉,很艰难的开了口,“掌门,您难道没有发现此人高深莫测吗?”
“什么高深莫测?”碧刃揉了揉太阳穴,问的漫不经心。
鹰眼心里着急,像是蚂蚁窜动般,提醒道:“明明起初对掌门您视而不见的,为什么突然对您这般好?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这其中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