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容凛自然很是清楚。
太后身为他的生母，自从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之后，几乎时时刻刻都想让他反叛了现在的朝廷。将皇帝赶下朝堂，容凛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但是那个位置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毕竟这些年，他太清楚，荣耀越大，往往意味着责任越大。
现在的他已经承担了无数的责任，不想要这万里江山的责任也放到肩上。所以，从一开始，对于这件事他就是拒绝的。
只是不论是老王妃，还是当今皇上，对于这件事都是不相信的。
心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沉声说道：“皇上，母亲虽然是臣的母亲，却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并且对皇上多有照拂。臣若是没有记错，母亲对皇上很是疼爱。
并且私下里，母亲也时刻教导臣，身为臣子有臣子的本分，怎么可以有不臣之心？这是大不敬，要受到极重的惩罚，臣不敢有如此的妄想！”
皇帝看着跪在那里的容凛，心情很是复杂，完全不知道该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
在他的内心不停地纠结的时候，容凛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皇上，这传言究竟是何人传出？臣这就去查办，定然让这些造谣之人得到应得的下场！”
他说的极为冷硬，似乎已经可以想到这些人被诛杀的下场。
皇帝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继续问道：“如果有人劝你谋反，你会如何？”
“杀。皇上，臣一心为国，绝无私心！”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了。
可是皇帝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任何怀疑的地方呢？
他看着容凛，突然发问道：“若是如此，你可愿将你的兵权交出来？”
还是到这里了！
容凛是眉梢忍不住微微的挑了挑，他一直躲避就是不想让皇帝提起这件事。但是不论他怎么躲，这个问题还是被问了出来。
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就是避无可避的。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会避下去：“皇上，您要收回臣手里的兵权，是因为对臣不够信任，还是说认为臣在军务上，有哪里做得不合适？”
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皇帝无从回答。
纵然他是九五之尊，也不能随便说出对臣下的不信任。并且还是对手握重兵的武将这么说，那会导致的后果几乎是不堪设想的。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
静默了些许时间之后，他出声说道：“容凛，朕知道收回兵权，对你是一种打击。可是现在流言四起，这样做也是一种让众人安心的方式。起码，他们不会再乱说话。”
“皇上，只要您放心，臣无畏这些流言蜚语。并且，臣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话说到这里，容凛内心的意思也表达了出来，他不会将兵权交给皇帝的。
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对容凛又保持了如此长时间的戒心，怎么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皇帝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其中射出了冰冷的寒光，语调也沉了下去：“容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明白，但是臣并无他意。”他依然是跪在那里，但是抬起的头配上平静的语调，却显示出他的不卑不亢，“臣这样做，只求自保。
历来交出兵权的武将是怎样的下场，皇上一定比臣清楚。臣的身后有景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不是臣一句放弃就可以放弃的。”
四目交接，他们的眼神看似平静，却有了刀光火影的交接。
这一刻，皇帝突然读懂了什么。
他原以为容凛是在守灵的过程中得到了静养，所以身体恢复了。但是事实上，容凛是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回来的，因为从一开始容凛就知道皇帝要做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皇帝不怒反笑：“看来，所有的一切终究是朕棋错一招。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朕想做什么？”
“皇上不想让臣知道，臣就是不知道。”
“那朕要让你死呢？”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臣不想死，自然也有臣的办法。”
话声落下，他目光炯炯的看向了皇帝。
那眼神似乎在无声的说着——如果非让臣死，臣只能不当臣了。
这些衍生的含义，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口，但是他们的心里却都是明白的。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独自坐在偌大的御书房里，皇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他以为自己看清楚了一切，却一直都在别人的盘算之中。那太后呢？在这件事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一时间，皇帝真正读懂了深宫冷寂四个字，只觉得全身都遍布着寒意。
……
走出皇宫，曲然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容凛牵着她的手，为她理了理大氅的衣领，柔声问道：“看什么呢？”
收回视线，她看着他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日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我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想那么多做什么？马上就是新年了。与其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不如考虑一下，有没有什么新的愿望。”
新的一年到了，应该有新的愿望了。
曲然眨了眨眼睛，面上突然显现出哑然失笑的神色。
“怎么了？”
面对他的询问，她歪着头说道：“所有人都说新年要有新的愿望，但是其实每一年的愿望都是差不多的。比如我，每年的愿望都是希望大家平平安安的。”
听起来很是简单的愿望，但是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心愿却是很难完成的。
看着满天繁星照射着被雪覆盖的大地，他突然说道：“我送你一个新的愿望吧。”
在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他转身走到她身前，蹲了下去。
然后，他回头看着她笑：“上来，我背你回去。”
眼看着他的笑容，她面上有些愕然，却也忍不住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