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最先抑制不住情感的竟是久经沙场，面对强敌临危不惧的卫老爷。
除了早年征战沙场留下的伤疤，习武之人的体格健壮，卫老爷越发老当益壮，声如洪钟。
云婳也是松开卫老夫人的手，快步走过去道：“外祖父，是我，婳儿！”
又看向卫老爷身后三个呆若木鸡的男人，轻声道：“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
老大卫贤勇心直口快道：“你娘呢？”
云婳见到亲人以来的高兴终于像泡沫一样被这个如针般的问题戳破。
她安静下来，众人屏息以待，潘明月从厨房出来：“都站这儿干嘛，你们大老爷们儿快简单洗漱一下，开饭了。”
老夫人道：“有什么想问的饭桌上再说，宸王爷还在咱们这儿呢，不能怠慢了人家。”
和卫宏棋刚搬完东西的轩辕宸：“……”
卫家个个是人精，已经认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言不语的坐上餐桌。
云婳怕影响到大家的食欲，故作开心道：“婳儿已经有十日未吃过这么安宁的晚饭了，之前都风餐露宿的。”
“都是啃得干粮，一点儿也不好吃。”
云婳这话一出，卫老爷子和她的三个舅舅心疼的不行，纷纷给她夹菜：“到家了，咱们就吃好点。”
老三卫贤忠怕冷落轩辕宸，惹得他不快：“宸王何时回京的？”
轩辕宸见卫贤忠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长袖善舞，不似他的两个哥哥直来直往，觉得这是攻破众人防心的最好突破好。
“四个月前，为参加皇祖母寿辰回来的。”
“此次前来坍州是为何意？”
“我是与云儿一同来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怕她路上出意外。”
“宸王这个称呼未免有些太亲切了，于婳儿的名声不好。”
“我与婳儿彼此心悦，是以在面对她的亲人时，总是想表示一番，还望莫怪。”
“你与婳儿可是私定终身？”
“我已向父皇请过旨，定安侯也知晓此事。”
“可怕是我卫家不会同意。”
“无妨，我知晓你们都是为了婳儿好，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我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的，在此之前，我不会拐走婳儿。”
卫贤忠见他没有自称本王，对他的态度稍好一点，又见他不似其他王爷跋扈，仗势欺人，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他也知道哪怕婳儿倾心于他，卫家在这事儿上还是会有多重顾虑，轩辕宸不好过关啊。
云婳一边应和着外祖父和两位舅舅的关心，一边吃菜，她的碗里堆起了小山。
可是余光总是关注着轩辕宸，也不知三舅舅和他说些什么呢。
“两位舅妈的手艺可真好，我好久没有吃到过家的味道了，上次还是在二伯府上，二婶做了整整一桌子。”云婳见两位舅妈不说话，夸赞道。
“贫困的生活折磨人，可也锻炼人。我和你二舅妈之前也不曾做过这些，可现在手艺已经很熟练了。”潘明月道。
“婳儿，卫家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我们希望你也是，听你这话，你二伯他们对你不错？”付明月问道。
云婳点点头，不再多说。
轩辕宸将自己面前的豆腐挪到云婳面前，云婳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笑。
这样的默契像是两人生活了十几年，卫老爷和卫老夫人没什么胃口，两位舅舅愁容满面，卫贤忠倒是云淡风轻的。
很快潘明月和付云霞就开始收拾餐桌了，众人转移地方，云婳亲自为所有人倒了茶。
没有人说话，云婳右手扣着左手，让它尽量不要那么颤抖，想了无数种委婉的说法，都觉得不合适。
还是直接道：“外祖父，外祖母，三位舅舅，娘没了。”
哪怕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真当被宣判的时候，他们还是承受不住，“咔嚓”一声，卫老夫人手中的劣质茶盏掉在地上。
三位舅舅悲伤中含着怒意，卫老爷一言不发，手却在颤抖，卫老夫人没掉一滴泪，很是冷静地问：“什么时候没的？”
“五月初六。”
“怎么没的？”
“卫府众人被发配坍州后，娘忧思过度，云老夫人不帮忙反倒为撇清关系赶母亲下堂雪上加霜，母亲身子日益虚弱。”
“原先说是病死的。”
“原先？”卫贤忠敏感的抓住重点。
“是，我在母亲入土后曾守孝三日，因为滴水未沾昏了过去。后来秦氏想害我，被我识破计谋。”
“她派丫鬟监视我，那丫鬟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已招认，母亲是被秦氏下毒害死的，我找到了当年给娘下毒的婢女。”
“砰！”三声巨响混合在一起。
卫老爷子，卫贤勇，卫贤义同时拍了碍着的桌子：“秦氏和秦府，欺我太甚！”
“我们卫府被举报，就是秦尚书令上的折子，也是他带人来搜查，搜出来的那些信笺根本就是他的人放的。”
“因为牵连甚广，皇上草草定了案，若不是朝中无武将，我们想必已被赶尽杀绝。”
卫贤义愤恨道。
“前些年我们卫府为皇上打了太多胜仗，就怕功高盖主，你的三个舅舅都没有在朝中任职，也就我还挂着个将军职位。”
“饶是如此，还是引得秦修眼红，他权倾朝野，很有野心，生怕我卫府锋芒盖过他秦府，他仗着自己是国丈为所欲为。”
“皇上想要稳定朝纲，尚需要他的帮助。好在皇上也不是个傻的，留了一手，可惜的是苏家受我们牵连被株连九族。”
卫老爷说起这事，就有些愧疚，秦修视他们为眼中钉，也不知为何要扯上苏家。
“可是原翰林院院士苏敏哲？”轩辕宸突然问。
“正是。”
“苏家无一人生还吗？”云婳也问。
“我们当时自顾不暇，但听说苏府上下一百口人无一人逃生，人数对得上，尤其是苏府嫡系全被斩首。”卫贤勇说道。
云婳不知还有这个内情，想来很多人也都忘记了这个被历史湮灭的苏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