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已经到期,韩非要做的事情也已经完毕。韩王的老式韩衣韩车也准备好了。韩衣按照韩非的身材量身定做,韩非穿着很合身也很舒服。老韩车车身很小,用两匹马拉,车身上只有一个象征性的圆形伞盖,这个伞盖遮阳凑活,遮风挡雨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目测韩非和兰儿再加上一个大箱子刚好可以将车箱装满。车的最前面坐着一个中年赶车的车夫,车的旁边还跟着几个侍卫。侍卫被韩非都退了回去,没有要,只要了一个车夫!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满了整个新郑,韩王带领着文武百官,聂祖和彭甲也均在其中,还有整个新郑的老百姓夹道相送!隐约可以看见很多老百姓在默默地擦着眼泪。韩非曾经试图变法为老百姓争取幸福,老百姓是记得的。而且韩非最近几年又亲手教新郑百姓很多先进的种田方法,使百姓们都家有余粮。百姓们不舍得韩非离开,但是没有办法!秦兵虎视眈眈,秦王点名要韩非,眼下也只有韩非入秦能解韩国之危。
“王叔,侄儿舍不得王叔,韩国的百姓也舍不得王叔,可是秦国欺人太甚,侄儿只有忍痛将王叔送于虎狼之秦!希望王叔能念在同为韩氏血脉的份上,也为这手无寸铁的韩国百姓免受战火之苦,劝秦王不要攻韩!”韩王安拱手向韩非鞠躬,众大臣也随韩王一样鞠躬,新郑的百姓见状,全部跪伏于地。
韩非见状眼睛湿润了,不为韩王,只为韩国的百姓!贵族相争百姓遭殃,天理何在!
“王上,韩非必将以命谏秦!”韩非面色凝重,然后转身对跪在地上的新郑百姓说:“乡亲们,大家快快起身!韩非感激大家一直坚守在新郑没有出走,韩非感激乡亲们对韩非的信任!韩非在此向乡亲们保证,定以死谏秦,韩非永远与韩一心,韩衣韩车可以为证。如果秦定要亡韩,那韩非必死于韩之前!韩非绝不做见证韩亡之人!”韩非决绝地看着乡亲们。
“法侯万岁,法侯万岁!”乡亲们齐声呐喊。韩非自己都以为这个封号早已经被人忘记,可乡亲们却始终记在心里!韩非羞愧难当,身为法侯不能变法成功让百姓们摆脱苦难,如何对的起“法侯”二字!
在新郑百姓的呐喊中,韩非和兰儿上了韩车。韩车缓缓地向西城门走去,车后百姓的哭泣声、呐喊声不绝于耳!韩非绷不住的泪水早已挂满了面庞,韩非不忍回头,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
韩车飞快地穿过西城门和西城门护城河上面的吊桥,韩非这才缓缓地回头再看一看这个自己在战国生活的时间最长的地方,这个父亲拼尽全力也要回归的地方!护城河边杨柳青青,随风飘逸,护城河波光粼粼闪耀着光芒。河岸上的农民依旧挥舞着锄头翻耕着土地,路两旁的麦田郁郁葱葱,已经灌浆的麦穗随风沙沙作响!没有战争的岁月是多么的美好!韩非一声感叹!
“吁……”车夫勒住马缰,来个急刹车!韩非赶紧抓住伞柄,兰儿也仅仅地挽住了韩非的胳膊。
“大哥前方什么情况?”韩非问道。
“公子,前方有个人拦住了去路!”车夫喊道。韩非站起身往前面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女子,看其打扮好像是王宫里的宫女。
“公子,太后等候多时了!”女子向韩非行李。
“小翠?”
韩非赶紧下车!只见小翠已从当年的小丫头,变成了中年妇女,乌黑的头发中参杂的银丝也清晰可见。
“太后现在何处?”韩非急切地问。
“太后在前方的凉亭等候,公子请随我来!”小翠说着转身便向前走。
“兰儿,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韩非转身向兰儿交待。
“是,韩大哥!”兰儿点头称是。
韩非跟着小翠向前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一个凉亭下,只见一个满头银发之人坐在石墩之上!
“太……太后,韩非参见太后!”韩非看见太后满头银发,不由地大吃一惊!岁月对女人的摧残远胜于男人,太后与韩非年纪相仿,韩非尚觉精力充沛,康健有力,满头黑发也只是参杂了几根白发而已。如今的这个太后是当初的那个风韵有致,天下男人为之倾倒,不施粉黛赛西施的申姬吗?
“公子平身,小翠你先退下,本宫有话要单独和公子说!”太后向小翠看了一下。
“是,太后!”小翠便识趣地退下了。
“公子依旧容颜俊美,气质如初,而申姬却老了!”太后说着话慢慢地站起来向韩非走来。韩非也赶紧走上前去相迎,伸手接过申姬的双手。申姬的双手依旧温软如玉,细看申姬的面庞依旧如羊脂白玉、欺霜赛雪,只是眼角处有些许的皱纹。一向不施粉黛的申姬,看得出眼角处有粉脂的遮掩,樱桃小口鲜红欲滴,也看得出略施口脂!美丽的容颜永远只是女人短暂的资本,最终还是要向无情的岁月低头!
“申姬,在韩非心中申姬美冠天下,虽西施不能相比,申姬不仅外表美,心灵更美!申姬为国而忧,为天下百姓而忧,虽一头银发更美过只注重皮囊之美的乌发!”韩非深情地看着申姬。
“哈哈哈......韩非呀韩非,你的文采天下第一,就连说我老,也说的我心里舒舒坦坦的!”申姬轻轻一笑,不过随即又以柔情的目光看着韩非,“不过,你说申姬的白发全是因忧国而生,申姬有些惭愧!天下人都认为申姬与卿有染,申姬无以辩驳,申姬虽身不染,但心早已尽染!卿之才华让申姬着迷,卿之俊美让申姬倾倒,卿之忠孝让申姬信赖,卿之法家思想让申姬佩服!申姬之心早已随卿而去,可是宫苑之深,早已将申姬的心身分离!日日思君不见君,头发岂有不白之理!”申姬说完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申姬,你这又是何苦呢,韩非不值得申姬如此倾心!”韩非想要拉着申姬到旁边坐下,谁知申姬一下扑到了韩非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韩非。
“上天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你!什么王后、太后申姬不想要,申姬也想像兰儿一样与心爱的夫君长相厮守!可是申姬不能,申姬身为一国之母要母仪天下。一个赵姬已经受尽了天下人的唾骂,申姬只能默默地守候着你,心里默默地想念着你!先王怀疑我,儿子厌恶我,这些我都能承受,我只要你安全的活着!”申姬趴在韩非的怀里抽泣着说着。
韩非也慢慢地抬起臂膀轻轻地拍着申姬。
“韩非知道申姬之苦,造化弄人非人能违也!此生韩非只能有负于申姬了!”韩非心情复杂,他不敢说来生,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来生,未来的那个韩飞是谁?他只知道未来的那个韩飞爱的是陈清,自己到底是谁,自己早已经糊涂了!
“申姬此生能与你共同出访,共灭阳城君,共同轵城变法,此刻还能与你相拥,申姬此生足矣!”申姬将韩非抱得更紧了,韩非也紧紧地搂着申姬。
“韩非,申姬今日到此一是要向你吐露压抑我多年的心声。还有一事就是劝你不要过分愚忠,韩国气数已尽,申姬不要你和你的才华与它陪葬!申姬只要你活着,天下百姓还要你活着呢!不要为了韩国而埋没你的志向!”申姬慢慢地放开韩非并深情地看着韩非。
“知我者,申姬也,韩非此生能有你这个知己,死而无憾了!”韩非扶着申姬慢慢地在石墩上坐下,“天下大势已有定数,不会因为韩非一人有任何的改变!韩非是死是活,已经没有区别,韩非死亦是活,活亦是死。韩非死了,轵城百姓会永远记住韩非的,韩国百姓会永远记住韩非的,韩非的法家思想会永远照亮华夏大地的。韩非如果苟且偷生,没有名节地活着,天下人会以我为不齿,以法家思想为不齿,韩非活亦是死!”
此刻的韩非好像真正找到了韩非的死因。法家之士躯壳可逝,忠魂不死,商鞅如此,韩非亦如此!
“你又何故如此执拗呢,韩两代君王都有负于你,你又何苦愚忠到死呢!”申姬皱着眉头说。
“这才是真正的韩非,这才是申姬最信赖的韩非!韩非不为君王,只为韩国百姓!”韩非微笑着看着申姬。
“唉,真是说不过你!”申姬说着又将头靠在了韩非肩膀。的确,这就是她认识的韩非,这就是她信赖地韩非,她知道自己的劝说一定是多此一举。她不再劝说韩非,但是在申姬的心里早已下定决心了,如果韩非为韩而死,自己也绝不偷生,自己要和他在地下做一对红颜知己!生死业已看破,申姬擦擦自己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
“韩非,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管你到哪,申姬的心都跟着你到哪!”申姬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地看着韩非。
“申姬保重!韩非还有一事要交待。天下最大的缘分莫过于父子和母子!如今王上已经迷途知返,可是韩国积重难返,他也无能为力,虽然之前他对你有所误解,可是你们毕竟是母子,你作为母亲要好好的陪陪他才是!”韩非是想让申姬在韩国灭亡之前还能再多享受天伦之乐!“还有,秦此次威胁意在赚韩非入秦。他日秦若再派李斯入韩,必定是欲赚韩王入秦。韩王入秦则韩氏社稷尽归秦也!请申姬劝告韩王,一定托事避而不见,如此才不会被李斯的诡诈利害之说所迷惑!申姬切记!”韩非想起了历史上“韩非”在秦国上书存韩之后,秦派李斯入韩的情形,他担心韩王会被李斯迷惑,所以叮嘱申姬。
“申姬谨记卿之言,一定向安儿转告!”申姬信赖地看着韩非。
“如此最好,那韩非告辞了!”说着韩非转身便离开了凉亭,韩非控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韩非,申姬爱你!”申姬早已经哭得歇斯底里了,大声对着已经走远的韩非喊道!
造化不欲成双对,何故辗转来相遇。
恨始红颜君王爱,只求来生再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