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锤很快意识到，柴局长提问题步步为营，一个比一个尖锐，好像要把他们的问题揭丑陋的疤块一样都给揭出来，王铁锤这会儿解决掉了刘小海的问题，没有了心理的包袱，便再无所顾忌。然而，罗青海的脊梁骨上却开始冒大汗了。
“王部长，本人还有一事不明。”柴局长说这话时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让王铁锤感到了难度，“你们为什么要动用应征青年呢，是民兵应急连不够用吗？”
这——王铁锤一时神情踟躇，但是看着柴局长深邃的眸子，他知道有些话必须实话实说，否则，这些问题就会永远成为问题，也反映不到高层去。道实情，可能对武装部建设有点影响，但从长远讲，对全国的民兵队伍建设有深远意义。英雄不光是在打仗的日子敢舍生忘死，在准备打仗的日子要不怕得罪人。他顾虑的是，若如实说出编制民兵不实、召集难等问题，担心会把罗青海给“卖”了，毕竟民兵编兵是罗青海“一肩挑”时负责的。而就在刚才，人家罗青海态度多鲜明啊，给了他强有力的支持。
这个人情确实让王铁锤掂量了一下，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讲人情，民兵应急应战的问题反映不上去，打仗时就会被这个所谓的人情所累。王铁锤大脑里作了激烈斗争，心一横决意如实汇报。
“局长，是这样的，因为年初我们在民兵整组时，对民兵应急应战认识不够，造成了编兵不实，大多是纸上编兵，就是说纸上有这个人，实际上这个人在外地打工，或者上学、工作，就造成了人员难召回的问题。上周，我们在抢险救灾时，一个连就召回来二十几个人，一个排的编制都不满员，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才走了这步险棋。”
罗青海这会儿紧张得很，他特别希望王铁锤能“圆满”地回答好这个问题，但他又清醒地意识到，王铁锤肯定会如实汇报的，他秉性如此，让一个不爱拐弯抹角说话的英雄说假话，还不比登天都难。果然的，王铁锤什么都说出来了，不过罗青海紧张的心却有了解脱之感。
这时，他主动地检讨说，“首长，这个问题我是有责任的，当时我一个人负责部里的工作，干部在位少，精力有限，在具体指导上就粗糙了一些，满足于应对好上面的工作，降低了工作标准，才造成了这个问题。”
柴局长还没有说话，王铁锤又补充说，“其实这个民兵应急连，人都有实际的人，但就是在外地打工，人家挣钱养家糊口，我们的补贴还是多年前的规定，已经有些滞后了，一天一百元出头的误工补贴太少了，现在如果只讲奉献精神，不讲物质利益，我个人感觉对于民兵参加应急行动有影响，他们一天打个小工，也都二三百元，你让他回来参加民兵活动，车票加上每天的损失，他们不愿意啊。”
“说得好，你们说出了好多武装部主官不敢说的话，讲真话是需要勇气的。”柴局长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放心，我这次是来调研，不是来查问题的。”
罗青海心说，有时候，讲真话也会付出代价的。许多历史人物都有深刻教训的。当然这些历史人物都是大写的英雄，至今让后来人高山仰之。
在柴局长眼神的鼓励下，王铁锤有了一吐为快的欲望，“首长，我认为，现在要出台一些对于民兵精神激励方面政策，来激发大家踊跃当民兵，积极参加活动的热情。”
“能不能讲得具体些？”柴局长注视着俩主官说，“你们讲了一个国防动员的深层深问题，这是在办公室里想不出来的。”
“具体讲就是，比如，可以依据民兵参建的次数、表现、考核成绩等，在经商税收、医疗看病、子女入学、参观旅游等方面，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大家参加民兵的积极性肯定会高涨的。”
左小军在一旁也忍不住地说，“现在军人的光荣感做得很好，但是我们了应该看到，民兵也是我国武装力量‘三结合’中之一，国防法明确规定，民兵是解放军的后备军和助手，这个助手也需要光荣起来啊。”
罗青海注意到，柴局长的笔在“唰唰唰”地记录着，他的心也略微的放松了，看来这回工作组真是来调研的。他就想努力表现一把，可是，在这种场合发言要有居量的，可不能信口开河。王铁锤在前头把他想说的话说完了，他不得不皱起眉头思考。
柴局长这时说话了，眼睛朝王铁锤、罗青海、侯处长脸上巡视一遍，提出一个问题，“我是动员局局长，我现在就在想，万一战争打响了，我们需要动员一万名民兵支援作战，你们能完成任务吗？”
“首长，我认为能完成任务，因为应急行动毕竟不是应战行动，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越是在危难的时候，人心越齐，凝聚力、战斗力也越强。”罗青海终于捞到了话题。
王铁锤接着说，“在新中国的历史上，我们的民兵创造了无数的战争传奇，但那是特定的年代，放在今天确实很难说，毕竟这一万人都是青壮年呐。我不是说泄气的话，平时都没有这个意识，发生战争难免不误事，现在都是信息时代的秒杀战争，等大家意识过来要参加战争行动时，对不起，战争已经结束了。”
柴局长赞同地说，“民兵工作决不能玩虚的，必须立足于平时应急，战时应战，这样才能有所作为。1959年的国庆节，老人家在天安门城楼阅兵，看着受阅的民兵师，对赫鲁晓夫说，我们有1亿民兵，赫鲁晓夫震惊不已呀。二战名将、英国元帅蒙哥马利六十年代访华，看到中国民兵的情况后，就说了这样的话，谁入侵中国，就会陷入人民战争中去。也正因为中国有强大的民兵队伍，才避免了某大国的核讹诈。总设计师说‘民兵要提到战略位置’，真是震耳发聩呀。”
左小军深有感触地说，以色列面积不足1。5万平方公里，人口680万，能够在阿拉伯世界的包围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得益于高人一筹的动员能力。第四次中东战争，埃、叙两国突袭得手，以色列损失惨重。但以色列在开战后10分钟就发布动员令，48个小时内就动员30万人开赴前线，最快的仅用18小时就投入战斗，民间修理厂头10天就修复坦克、装甲车2000多辆，迅速地摆脱被动，扭转了战局，让人产生很多思考啊。”
此刻，大家都陷入了思考，是啊，战争与生活，似乎一早在我们的思维中割裂，但是，实际上在信息时代，二者如同被搅碎的鸡蛋，哪里分得清纯粹的蛋清或蛋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