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无边际的向她袭来。简昭下身一轻,脑袋却如被钟声笼罩般混沌不明。从来没有过的惊恐,随着渐渐无法呼吸的憋闷感觉,愈发放大。简昭感觉自己胸腔肺腑都要炸裂了,根本不知自己是如何晕过去的。
只是在昏迷前,脑中唯一那点混沌清明,形成了一个模糊幻象的梦境......
夏日蝉鸣的午后庭院,苍翠浓密的梧桐树冠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从树上摸下一只知了,惊喜的跑到树底下坐着看书的小男孩面前,献宝似的软糯声音:“宁哥哥,你快看快看!”
她怎么也忘不了,小男孩灿烂的比阳光还要好看的笑容......
可是之后的小男孩,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简姑娘,简姑娘......”一道温和清冷的声音唤醒了她,“你没事吧?”
简昭这才悠悠转醒,他们两人正在江边的草滩上,都湿漉漉的,像两只落汤鸡。
她呛咳了两声,五月的凉风一吹,下意识的缩了缩肩头。简昭抬起头来,才发现牧尧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牧尧退后两步,抱拳道:“方才情急,多有得罪。我竟不知,原来姑娘是东陵侯的千金......”
简昭慌了,她生怕牧尧不带上自己了,急着解释:“我不是有意瞒你的,牧少侠你不会把我丢下不管了吧?”
牧尧被她这句话逗笑,清冷眉目间带上半分温和,“姑娘已经躲过追兵,在下完成任务了。”
“那牧少侠是打算去哪里?”简昭急不可耐。
牧尧冷静克制的看着她,抿唇道:“建康。”
简昭顿时眼睛一亮,“我也想回建康,牧少侠您好心帮忙,带我一同回去如何?”
牧尧面有犹豫,半晌点头:“好。”
简昭刚想欢欣,不料又一阵风吹来,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牧尧敛眉:“此处风大,姑娘衣服又已湿透,还是尽快换上新的才好。”
简昭听闻,面皮微微发红。
牧尧方悔失言,颔首道:“姑娘请在岩下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简昭不明所以,搓着湿透的肩膀,抖着踮脚到了旁边岩下。
不过一个多时辰,牧尧带回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几件干净衣衫。
“你从哪里找来的?”简昭眼底一亮,转头看牧尧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白袍。
“换来的”,牧尧言辞闪烁,催促:“姑娘还是快选一件,小心着凉。”
简昭欢喜的翻着包袱,这里面有三四件新衣,两件女装,一件青色的男人衣衫。
她的手忽然停在那件青衫上,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箭袖白衫,清朗如月的牧尧,娇俏含笑。
牧尧感觉不妙:“简姑娘你......”
简昭欢欣开口:“牧少侠我发现你这一身格外飘逸潇洒,不如......我也扮做男人,随你一同行路如何!”
牧尧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之后,当简昭换好衣装,从山岩后出来,牧尧回头,不觉一怔。
只见她整发束带,箭袖青衫,腰佩一条白玉坠,衬的她如白面公子,清俊秀丽。
简昭看着自己与牧尧相似的装束,更加欢喜,脑后系发青带飘扬,她学着牧尧的样子正经开口:“如此,牧少侠我们便上路吧!”
牧尧抿起唇角:“如此,我要称呼简昭兄了!”
随之两人相视一笑。
穿上男装的简昭,既新奇又欢喜。跟随牧尧出城的一路上,走走停停,间或弯腰拾起一串花草,留着手里边走边玩。
两人从正午就没吃东西,到了傍晚,前去淮陵的路上,暂且找个住处歇一晚。
走进一家客栈,立马就有搭着粗布巾的小二热情相迎。两人点好饭食,在靠窗的桌边坐下。
日暮黄昏,凉风习习。简昭不由自主的转着眼睛打量四周。这个时辰店里人不多,柜台有一伙计拄着腮低头算账,倒茶水的小二来来往往,满脸笑容。
与他们这桌相对的位置,也有三五个粗汉坐着,都红着脖子边喝酒边讲话。
简昭好奇的看过去,在他们这里是风口,粗汉们说的话全都飘到他们的耳朵里。
“哎喂,你们听说了没”,一人敲着酒碗,“我今儿听人传前边淮陵那家酒庄,有人整日看见那家庄主出来逛哩!”
“该你什么事!”其中一人不知情,粗着嗓子堵了句。
另有一知情粗汉偷掖着小声说:“嗐,快别提!老早就听人说,那家逍遥酒庄的庄主,十足的混世魔头!平日不待在酒庄,怎么又出来了?该不是又想去轻薄人家姑娘小姐......”
“怎么个事儿?”那不知情的人问,“给我也说说。”
简昭听到他们讲新鲜见闻,十足好奇,就竖着耳朵偷偷听了遍。原来是他们准备明日前往的淮陵地带,有一家很大的逍遥酒庄。可那酒庄庄主委实混账,不但整日只知饮酒为乐,还四处轻薄酒庄里的丫头和外头小姐。
而且还听人传,凡是见过那庄主的人,都吓得三日睡不安稳。因为那庄主长着一双鱼泡眼,面色发青,口中獠牙,凶神恶煞。还最爱轻薄丫头小姐。近日来淮陵城中采花贼频频出现,奸污了不少良家妇女,众人都认定是这酒庄庄主干的!
所有人就等着他再出来行动,当场抓住证据,直接扭着人去报官!
简昭听着害怕,窗外漆黑风飒,牧尧见状轻叫了她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牧尧也听到那几人的谈话,眉目温和轻慰道:“传言不真,不要相信才好。”
这时小二上来饭菜,简昭犹回想着“面色发青鱼泡眼长獠牙”的酒庄庄主,悻悻害怕的埋头吃饭。
吃过饭,早有两间新打扫干净的厢房等着他们。简昭和牧尧上楼,原本是两人各自回房。可简昭一想到听人说的可怕庄主,不到睡觉时辰不想自己待在房间。
她只能去敲牧尧的门,问牧少侠可有时间陪自己在廊下聊天?牧尧放下随身包袱,自然答应。
斜月半轮,残星点缀。廊下微风轻拂,将这朦胧夜色中透露的半点幽香吹过来。
简昭双手搭在栏杆上,侧头看向身旁环胸抱剑的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