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第二日的早上起得比平日还要早些,自从开始每日早晨向李夫人请早安起,他都是早晨梳洗过后便去李夫人那里请安再陪同李夫人一起用早膳,若是老爷也在的话,便是一家四口一起用膳。
今日早起的缘由是惦记着要给李浅曜做早饭,虽则请的好几个大夫都说李浅曜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可阿茵毕竟是见他流了那么多的血,总觉得要补补才好。在庄子上的时候,她便用仔鸡炖了汤涮煮蔬菜给李浅曜,清淡又有营养。而李府里常喝的汤一般都是老母鸡汤或者老鸭汤,美味则美味,油也颇大。她知道李夫人肯定也会准备一些清淡的膳食给李浅曜,只是知道归知道,她自己的心意归自己的心意。
盯着厨娘用仔鸡炖了汤,又亲自涮了白菜豆腐盛了碗,配了几块饽饽,想起昨日听见李夫人咳嗽了几声,又用了川贝枇杷炖了只雪梨,这才让王婆子挎上篮子一起去了李夫人院子。
平日里都是与李浅曜一同来,今日比平时的时间要早了一些,若还和李浅曜同进同出只会让姨母更不高兴,不如自己先去了,不管是领了骂还是遭了白眼,总之是能让姨母心中的气消消的。
即便浅曜哥哥能在姨母面前护着她,但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更何况如今是姨母,以后就可能是婆母,自己若不亲手解开姨母对她的埋怨,积攒起来日后只会成大问题。
她到李夫人院子的时候李夫人刚起身,林嫂子匆匆的进了主屋的门,只丢下一句表小姐先坐着歇歇。阿茵朝着询问他是否要进屋的彩月摇摇头,乖巧的垂眉等在门口。既然李夫人是有心想要折着她的心气,自行进去坐了只会让对方更不满。就是天寒地冻的站这一会儿也不碍事,阿茵这些日子与李夫人相处也摸清一二她的脾气,李夫人并非铁石心肠刻薄钻牛角尖之人,否则自己付出再多也不会收获想要的结果——况且能收养一个孤女的人,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阿茵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不知道她在益丰城里的生活,如何自己的爹娘对自己如何,只是她想他爹早逝,她娘一个人带着她,日子估计也过得清苦,寄人篱下,也少不得看人脸色。
只是日子不论过得多清苦,若是自己的亲娘在身边的话,总是有个人能诉诉苦。浅曜哥哥对自己再好,她也不可能将这些心里话和浅曜哥哥讲,因为李夫人不仅是自己的姨母,更是浅曜哥哥的亲生母亲。
阿茵低着眉,看着脚下的青砖石块,将自己心里的那点委屈按下去。
日子总是人过的,自怨自艾也不会就能过得好一些,不去想这些,心头才能轻松一些。
估计是昨晚喝了安神的药,李浅曜今日也起的晚了,阿茵已经站的小腿有些发木,李夫人也还没起身,这是要等着李浅曜来,才肯让她进门呢。
阿茵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起了昨日看过的诗词,她也没有什么立场能使小脾气,不论姨母如何对她,她也只有受着的份。
而他以为喝了安神汤还在安眠的李浅曜,此刻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了。
“还没让进门?”
坐在下手捧着茶盏的林萧敲了下面站着的小厮一眼,而小厮还是一样的回答。
“回少爷,没有。”
李浅曜脸上着急夹杂着心疼,瞧了一眼帘子外面阴沉沉的天气,一通火就朝着林萧发下去了。
“你怎么不跟你娘提前说一声,你看外面这天气,小茉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再吹了风着了凉可怎么办?”
被迁怒的林萧一脸茫然,他今日和往常一样起来打了套拳后叫李浅曜起身,却发现自家少爷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软榻上。受了伤的李浅曜不能习武,林萧就问他要不要这个时候就动身去给夫人请安。
结果自家少爷一脸高深地摇了摇头,说要等合适的时机再去。
林萧实在搞不懂自家少爷的想法,这请问还有什么合适的时机,不就是等着夫人起身了就去请安吗?
接着他就看到丫鬟小厮们,每隔一会儿就进来禀报一声,表小姐在厨房给少爷做了早餐,表小姐给夫人熬了川贝枇杷雪梨,表小姐带着人去了夫人的院子,夫人尚未起身表小姐等在院子里,表小姐还等在院子里……
林萧这才明白了自家少爷是在等表小姐,可他还是不明白,自家少爷受了伤夫人心疼因而迁怒于表小姐这没问题,一行人里每个人都受了斥责,表小姐是主子至少还没挨骂没挨罚。自家少爷若是怕表小姐挨了夫人斥责,便应该早早的起了身陪同着一起过去,如今故意让表小姐只身过去,又在自己房子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是图什么呢?
茫然的林萧也只能按部就班的回答李浅曜的问题。
“少爷,我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林嫂子很年轻时便跟在李夫人身边,对自己的夫人忠心耿耿,旁的人的话是一概听不进去的。哪怕是儿子在她耳边吹风,想让她在夫人面前替谁美言几句,别说不能成了,恐怕还会挨骂。
李浅曜自己也清楚呢,不然他就不会暗搓搓把彩月放在小茉的身边,而是会直接直言给林嫂子让她替自己的小表妹多跟母亲说说好话了。自己的母亲很信任林嫂子,而林嫂子也一直恪守着作为一个忠仆的本分,绝不在自己母亲面前多说什么。
“唉,这也不成,我若不过去,我娘一直不让小茉进去怎么办?”
林萧看看自家少爷焦急的神色,又看见外面阴沉的天,这些日子越发冷了,风也吹得很大,表小姐那副身板确实不像能扛得住冷风的样子。
“那您过去不就好了,夫人为难表小姐是在迁怒,您过去说两句好话,自然不会让表小姐再等在风里了。”
林萧虽然整日跟着李浅曜,但是他从不会走进表小姐的房门,都是规规矩矩的等在门外,即便打了照面也是低头问安,也从不会越矩的抬头看表小姐的脸。比起自己的妹妹彩月,他和阿茵几乎是说得上没什么交流了,说这些话,不过是替自己的主子解忧而已。
而李浅曜终于落座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不可能日日在家,可小茉却要在家里一直面对着母亲,一次我能去救了局,不能保证我次次都在。”
他是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彼此的相处,他母亲能够真心的喜欢小茉,而不是每次看在他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长此以往肯定是会出问题的。这次的流兵事件,便就是一次小小的爆发点。
林萧对于自家少爷的担忧半知半解,只好闭上嘴来继续等待。
“还在门口等着呢?”
“是,老奴去看了,表小姐站得端正的在院子里候着呢,王婆子还拎了食盒来,不知是装了什么。”
李夫人对着自己的梳妆镜坐着,轻轻的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倒也懂事。”
李夫人此次发威一是因为这次是为了这个小丫头一行人才出去的,二也是王爷那边的人已经许久没有到过家里来了,她总是疑心出了什么事情,自然对这个外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坐在上座的李博品了口刚煮出来的茶,看向李夫人。
“我看你是上次定下婚约一事之后,还心心念念白家的小姐。”
因为李家财力丰厚,常会支持白家的书院,白家与李家关系颇好,白湘湘也隔段时间便会来家里。人长得秀气手也巧,上次来时便给李夫人做了一个抹额,李夫人很喜欢。比起身世不明的这个小丫头,白家的大小姐白湘湘自然是好的多的人选。
“人不能进我的家门,我还不能想吗,湘湘那丫头知书达理,不比连个帕子都绣不好的野丫头强?”
“你也不能这么说,我看筠茉那丫头写了一首好字,画画也不错,更难得的是少了几分女子的秀气,多了几分男子的潇洒,从前在家里的教养定是不错的。”
“行,你们父子两个心连心,我是那个坏人行了吗?浅曜年纪轻,我看他对于男女之事并不上心,也许是筠茉这丫头比起别的大家闺秀有所不同,他才觉得她特别,等见识了温柔女人的好处,便不会这样了”
李博看着自家夫人这副倔强的样子,也懒得与她分说,他倒觉得施筠茉这孩子比起白家小姐更聪慧,若是能多加调教,日后说不定能成为浅曜的一个助力。况且她没有娘家势力,等以后浅曜要回到东羌国,也不会有什么阻力。
李浅曜在自己的屋子里又做了一盏茶的功夫,实在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打算去自己娘亲的院子里,手刚伸到门帘跟前,并有一个小厮打着门连急匆匆的进来了,差点碰到他身上便跪下来连连告罪。
“行了,说正事儿,怎么了,让进去了吗?”
“不……不是,朝堂上有人来宣旨了,说要给少爷奖赏。”
“奖赏?”
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萧见机递了他一口茶水这才说清楚事情。
“为了少爷在温泉庄子上带领底下的人抗击流兵的事情,圣人要赏您呢,老爷叫您赶紧去书房,宫里的人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