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夫人查出有孕之后,阿茵与李夫人的关系就亲近了许多。
李博每日忙碌的进进出出,有时甚至不歇在家里阿茵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看李夫人与林嫂子对话的意思老爷现在是在忙什么大事,连家里的生意都有些交给了林管家。李浅曜的六陈行生意铺成开来,需要上下打点的地方也不少,再加上他如今家塾的课程还没停,一天也是忙的从鸡鸣忙到打工。
而在故友去世之后,李夫人不过几日便消瘦下来,阿茵担心着丈夫儿子都忙忙碌碌的对于李夫人的关照就多少要少一些,会让李夫人的身子因着心情不好变得更差,于是日日都拿了账本和绣筐到李夫人的房里去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书里读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也讲来跟李夫人解闷儿。她收留的小丫头,也有李夫人给起了名字叫霁云,说她身边已经有了个彩月,名字正好配成一对儿。霁云在戏班子里呆了几个月,大的本事没学会,轻调小曲却会唱几句,有时也能唱来哄李夫人开心。
李夫人遭受了好友去世的打击,又怀了身孕身子不适,脾气也柔和了许多。按照大夫的吩咐日日在床上静养,阿茵日日陪在她身边给她解闷,变着法子的逗她开怀,一概饮食都要亲自过问,就是李浅曜也未曾做得如此细致,便是块石头也捂得热。
李夫人在看阿茵的眼神里便有了真心疼爱。,人和人相处总是真心换真心,你愿意吃点苦头先去付出,总能金石为开,说的就是阿茵如今的际遇?
怀氏夫人不能吹风,便是春日窗户也不能开得太大,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三月有余,清晨起来的时候林嫂子替她梳了头在背后撑了软垫,李夫人身子感到惫乏也懒得起,便靠在软垫上吃着一碗雪梨羹。
“这雪梨跟味儿不错,阿茵来了也给她盛一碗。”
林嫂子忙着把窗户掀开一些,听着李夫人这话便笑道,“就知道夫人说这话呢,小厨房做的时候就给小姐留了一份。”
如今府内上下也不称呼表小姐了,一概都是称为小姐。李夫人的态度才是府里众人的风向标,男人不管府内事物,李夫人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李浅曜费尽心思在阿茵身边安置心思简单至诚的人,李夫人只消牵着阿茵的手在院子走上几转,这些下人们便心中有数。
“就你会说嘴。”
“奴婢是看着小姐这心思是真的细腻,大夫前几日说您虚火旺只现在怀着小主子不能多吃药,转过头小姐便跟大夫讨了食补的谱子,您才吃了两天雪梨羹,气色就好多了。”
李夫人也笑,手掌搭在自己微微挺起的肚子上,眼神里全是温柔笑意。原先她与李博两个人在王爷与王妃的授意和安排之下跋山涉水的从东羌来到西梁之下,他们是怀着必死的心来的,更别提要生子的事情了。无论出什么的意外,都不能让他们的小主子李浅曜有任何事情。日子活得提心吊胆,每过一日都觉得自己是多偷活了一日。
如今肚子里意外有了这么个小家伙,日日都能感觉到他蓬勃的生机,一日一日的长大,过日子的感受就格外不同了。她总想着这小家伙出生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什么时候能走路,什么时候能叫娘,这都是施文苑之前从未经历过,也没想过自己能够经历的事情。这每一日啊,都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我日日想着孩子要长大,便觉得明日总是值得期盼的。”
探子的日子熬了久了,时日并不好过,一边担心着大计不能成功,一边又担心着自己曝光小主子不能安然长大,他们提心吊胆这么些年,施文苑总觉得只有这几日她才过得踏实些。
林嫂子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伸出手来为自己的主子折了折被角。
“有希望的日子总是好过的,夫人,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林妈妈与姨母说些什么呢,说的这样入神?”
两人正说话间,阿茵就自己打着帘子进来了,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衫子,在这春日明媚的阳光里更显得精神。
“还能说什么呀,说我那个儿子如今心里只有别人了,出了京城一趟只记得带回来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什么都没有。”
阿茵脸色一红,撒娇似的靠在床边儿。
“浅曜哥哥是办事去的,六陈行头一宗的大买卖,那地方偏远没什么好东西,路上顺手花了几个铜板买了竹编的玩意儿回来,姨母若要喜欢,我打了络子给姨母挂在床头。”
如今李夫人真心对阿茵好,且要对阿茵好,她便也觉得开心。其实现在施文苑心里有着一股不敢说出口的偷偷摸摸的想法,她想着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好,这肚子里的小东西一日日长大了,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家里总是能把他平平安安的养大,有一份家产给他。阿茵乖巧懂事又贴心,再过上三五年浅曜要结了亲,不过几年她也能做祖母抱孙子了。他们夫妇两个是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弟弟妹妹,等她年纪大了也能安安心心的走。这样平静又幸福的日子,远比日后卷进什么战事,什么权力斗争中要好得多。
只是她看着李博一门心思跟着江淮上下鼓动,也知道这话李博绝不会赞同,憋在心里不敢说出口。
“这我可不敢要,林嫂子你跟阿茵学学林萧原话怎么说的,捧着个竹编的小玩意儿跟宝贝似的捧了一路,谁都不让碰,问起来就说是给小表妹的。”
李浅曜原先出门的时候就给阿茵带小玩意儿回来的习惯,如今为了他的生意跑出去这一趟,那地方偏远没剩好买的,只有这些竹编的小玩意儿古朴却也精巧,就带回来几个给阿茵取乐。
“姨母……”
阿茵被逗的羞的受不了了,靠在姨母怀里不依不饶的撒娇,一边的林嫂子跟彩月母女俩也陪着一起笑,施文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李浅曜的生意也做了起来,这府里总归是一日比一日好的。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后,阿茵便在一边看六陈行的账户,如今她已经能看懂这些进出的账户,只是有些地方的数字有时候对不上,拨着算盘珠子认认真真的算。施文苑在一边给小孩子绣肚兜,因为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只好各色花色都秀一些,权当打发时间了。
“筠茉,我看你越看着账簿眉头皱的越紧,怎么,可有什么地方看不明白?”
阿茵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把账簿递过去。
“明白是都明白的,也算得清楚。只是这笔账有些奇怪,浅曜哥哥与林萧出去一趟花费的帐也记在上面,他们去的地方偏远得自己赶车去花费便也多些。这一笔去的不过是周边县城,就是人推车也要不了许多功夫,算下来比他们花的还多了几两呢。”
施文苑这些年走南闯北与李博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算账比谁都清楚,她只需要看一眼便能明白账目上的问题。
“那阿茵觉得如何呢?”
“我仔细对比过所有出行的花销,有好几笔都有这问题,有些是去的远了反而花的少,可那生意挣的也少,有的是去的近花的多,挣的也不多。我用草纸把这些反常的账目都记了下来,只是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施文苑接过阿茵记着反常账目的纸,一条一条的倒写的很明简单明晰,拿给谁看都能轻松的看懂。
“阿茵心里其实有了猜测。”
阿茵也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是逃不过施文苑的眼睛的,脸红着笑着点了点头。
“这六陈行新开,这些掌柜的账房们无一不是浅曜哥哥一一过目过的,我信得过他的眼光,只是……”
账目对不上是实打实的,眼光这东西却是虚的。
“你可跟浅曜说过这事?”
“我昨日晚上才抄誊出来,还未来得及与他商量。”
李夫人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地点着纸面,瞧着阿茵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仔细的一笔一笔讲与她听,看她听得明白了之后,这才收起了纸。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一点,且这生意的各个环节里要几点油水总是有的,你想要下面的人一点油水都不捞,就得给足他们工钱,得比别人给的都多还得费心费力去查账。这样一来二去用的钱,其实与他们捞的这些油水相差无几,他们心里却还很不乐意。你查这些账目,花了不少时日吧?”
阿茵红着脸点点头。
“我看账簿慢,所以需要的功夫也就长些。”
李夫人伸出手来,爱怜的摸了摸阿茵的额头。
“且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呢,你能看出这账簿的问题来已是不简单了,这些东西日后慢慢的学就是了。你抄誊出的这些东西把名单给浅曜一份,不必生伤什么,只日后若有要紧事了,不能交给这些人吧。”
阿茵赶紧站起身听了教训,肖妈妈能教她看账这些道理却只有李夫人能讲给她听,若是不讲,她自己还不知道要摔多少坑才能听得明白。
两个人正高高兴兴地讲这些些事情,忽然听到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进来。
“夫人,老爷领了位女子进来,叫您跟小姐一起去见见呢。”
“我与筠茉?”
会有什么人需要他和阿茵一起去见,李夫人被搞得一时糊涂,想多问两句小丫头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便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