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脚步声全部消失之后,阿茵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稍微放松了些。对方非常仔细也思虑周全,先用布条遮住了她的眼睛,又仔细的把她的手腕在身前相交绑住后固定在桌子角,才起身走动。
阿茵能隔着布料感觉到房间里亮了些,想来是他点亮了蜡烛。视线被遮挡后,身体的感官反而更清晰了,这段时间来师父对她制定的锻炼计划也起到了效果,阿茵能够听得清楚男人在房间内走动的脚步声,他似乎有些焦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后,阿茵开始听到他搬动房间里的东西,应当是堵住了房门和窗户。做好这一切,他脚步才稍微轻松了些,扶着阿茵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我没有伤你性命的意思,等到了江南,我自然会放了你,这你放心。”
比起刚刚与浅曜彩月他们说话时故意压低嗓音的粗犷声音有所不同,他的本音听起来很清亮,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阿茵抿了抿唇无声的点点头,仔细思忖着,刚刚的脚步声听着也很轻盈,不像是身形庞大或上了年纪的人。她原先想着可能是逃犯,可现在与对方共处一室,反而能让她冷静大脑清明的思考这件事情。若是官兵追逃逃犯,两只船上的人怎么会吵起来?本朝江南的这条水路向来安全,定然是不会有公然违抗官兵命令阻挠其捉拿嫌犯的人的。她想这其中必有蹊跷,而现在把自己挟持起来的这个男人,她可以感觉到对方并未对她起杀心。
试想若真的是要治她于死地,动作和语气都不会这样和缓,倒像是将她牵连其中的些许愧疚。
但即便这样想,阿茵也不会掉以轻心,毕竟对方随意的出现在她的卧房之中,并且将她捆绑起来,即便对方此时不起杀心,也无法保证在之后的这段行程当中能够安稳度过。屋外的人目前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帮助,她必须得自救。
所以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要取得这个男人的信任,即便不能完全的取得信任,也要降低他的警惕心,试图在这其中找到什么突破口,若是能问出来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自然是最好的。
阿茵一直低着头沉默,男人便以为她是吓着了,只坐在一边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阿茵的思绪万千,但也慢慢的整理出了些头绪来,她最初是闻到了房间内的腥味儿,而刚刚这男人又要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说明他一直是在水里呆着的。兴许是两艘船起了争执,才让他有了逃脱的可能,便一直挨着他们的船在底下潜着,寻了大家都没注意的功夫偷偷的爬上了船到了她的房间。对方兴许只是想找一个避身之所,而正巧她撞了上来,成为对方可以挟持的目标。
阿茵不动声色的吸吸鼻子,从这样江水的腥味当中还分辨出了一丝血腥味儿。
他受伤了。
能在受了伤之后还从两船人的看守当中逃脱出来,又独自待在上海,冰冷的江水中度过了这么一长段的时间爬上船,之后尚且有身手能够出其不意的控制住自己,还能精准地在他和彩月当中选择她。即便是现在,她也没有听到对方乱了呼吸,阿茵有些庆幸她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知深浅的挣扎,她那点拳脚功夫在对方眼里恐怕什么都算不上,争执之下反而会受伤。
她猜测此人应该是江湖之上的人事,而江湖上的人做事很有规矩,他们不会随意伤害无辜之人,也讲究冤有头债有主。阿茵显然不会跟对方在此之前有任何的牵扯,这样她就有把握对方至少此段时间内不会伤害她。
而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可能的取得对方的信任。
“药箱在我床底下,里面常用的药物都备着。”
此刻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慌乱要镇定下来,才能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见招拆招。阿茵依旧低着头,她此刻眼睛被蒙着抬起头来也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这样能藏起自己的表情来。
她的声音颤抖着,有几分是惊魂未定,但更多的是故意为之。
“说药箱做什么?”
“我闻到了血腥味儿,你若是要随我们一路去江南……总……总是得先把自己的伤包扎好,走水路若是伤口感染了,你也撑不到江南去……”
阿茵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掐住了,然后被强迫着抬起了整张脸。
“我死了你不是正好脱救?”
阿茵被他掐着下巴很难开口讲话,但她知道对方此刻现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自然是不可能对她有任何信任。阿茵一边咳嗽了几声,一边努力在对方的禁锢之下开口讲话。
“咳……我们……我们无冤无仇,你不也说待到了江南我们就各走各的路……”
男人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阿茵松了口气,听着房间里的响动,男人离她远了一些,接着就听见搬动箱子的声音,想来是去床底下取她的药箱。这药箱是出门前李浅曜精心准备好的,她师傅也向里面添了几样东西,原是怕她这一路上身子弱要是生病怎么办,没成想最后便宜了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不速之客。
房间里非常的安静,阿茵能够听到唯一的响动,就是男人扯纱布还有包扎伤口的声音。付老板跟她讲过不同伤口的处理和区别,但她还是很难通过响动去听到猜测出男人到底是受了什么伤。阿茵努力的辨别了一会儿,接着不得不放弃,她确实是学艺不精——付老板跟他讲这个的时候她跑神想着浅曜给她带的桂花糕来着。
接着男人重新坐回到了刚刚的座位上,与她相对。
“外面的是你什么人?”
“是我表哥,家里生意的掌柜的一家,还有家里的下人们,我们从京城出来游山玩水,顺道跟掌柜的一起去江南看看。”
在这种情况这些信息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乖顺的什么都说出来才显得自己纯良,阿茵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尽可能地做出怯生生的表情来。
刘也瞧着面前一副怯生生害怕表情的姑娘,不由得笑起来。
“行了,别装害怕了,寻常姑娘这会儿都要哭的声嘶力竭的求人了,还能这样口齿清晰的跟我介绍外面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