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有时候过的很快,有时候过的很慢。
如花般破碎的时光散落在水洼中,带着几分曾经的悲伤,像是淋了晚秋淅淅沥沥的雨。
苍穹好似在颤抖,大地好似在呻吟。
月亮还未褪去。
那月光如同黄色的脂肪一样油腻,又如同浮冰般在空中冰冷的沉沉浮浮。
一条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河在流动,有种诡异的静谧,
这是沧沫江,
也是攻入逆者总部,覆灭逆者的最后一道障碍。
晓血曾说过:“终有一天,你会携着毁灭的火焰,携着刻骨的恨意,跨过被鲜血染红的沧沫江,踏着累累的白骨,去宣泄你的愤怒,去摧毁‘逆者’!”
她做了一场豪赌,但她赌对了。
日影如今离覆灭逆者,只剩一步了。
逆者的长老们站在一座通天高塔的塔顶,喧嚣的寒风将他们的黑袍吹出了猎猎的响声,一轮惨白的圆月挂在他们的身后。
而这座高塔建立在无数惨白的骸骨上,血肉与器官是它的装饰,死亡与血腥是它的基石,充分诠释了暴力的极致。
那种巨大的震撼力让白余兴奋的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他宛如看到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一般,赞叹不已。
沐子酒听到了白余的赞叹声,
她不由得有了点好奇,
但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已经摘下了眼罩,那双眼睛乍看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她的眼睛根本没有聚焦点。
那位逆者的灰袍女修士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日影后来也试着医好她的眼睛,却徒劳无功。
好在身为修士,她的感知很灵敏,哪怕看不见也能行动自如。
她一身红衣,手中雪白的长剑带着断骨的寒意在敌人之间跳跃着,地面上被各种剑光刀光劈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甚至连地平线都生生被削短了一截。
教众们都在努力与敌人战斗着,他们都是教众的骨干,你可以理解为狂信徒,不惧死亡的那种。
血纠缠着寒风在四处奔波。
杀气在暴涨。
孟具憨憨的笑着,他将一把约十厘米宽的大剑挥舞的虎虎生风,敌人往往还未近身就被剑气和劲风砸碎了骨骼,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摔到地上,再无呼吸。
白余拿着傀儡枷锁,一遍欣赏着逆者高塔的美感,一边笑的灿烂,一个又一个修士被他控制着攻向逆者。
日影则戴着黑白面具,他第一次在穿影教众人面前拿出了自己的双刀,也展现出了自己的领域。
整个区域的灵元被一瞬间抽空,属于太阳的光辉照耀着这片大地。
于是,
乾坤被扭转,
昼夜被颠倒。
无数人被这一幕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傻傻的愣在原地。
只是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太阳却被黑色覆盖了一大半,
那是日食,
日偏食。
领域内的阳光变成了利刃,朝所有逆者的人员攻去,无尽的鲜血在大地上流淌,然后汇集在一起,向沧沫江浩浩荡荡的冲去,把沧沫洗刷成了红色。
而领域内的黑暗嚣张跋扈的吞噬着逆者的高塔,那些长老们惊怒的倾泻着灵元,想要阻挡他,却不过是蜉蝣撼树。
迫不得已,他们只好去呼唤命运的力量,可哪怕是命运,也不是日影的对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局势几乎是一面倒。
逆者的覆灭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日影冷漠的看着逆者的高塔,像是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是的,逆者今天一定会被覆灭,
但这还不够。
只要命运的力量还存在一天,逆者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他要让逆者永无翻身之日!
而今命运被聚集在这里,今天是让命运消失的最好的机会。
以后可能会再次有这样的机会,但他不愿意去赌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他自爆了。
仿佛核爆般巨大的蘑菇云升腾而起,于此同时,它发出了明亮的、让人只看一眼都会流出眼泪的、耀眼的橙红色光芒;紧接着是足以令人失聪的震耳响声,还有焦臭的、几欲令人窒息的、属于火焰的、焚烧万物的味道。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仿佛成了慢动作,世界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恐怖的冲击波摧毁了肉眼可见的全部物体,所有的不甘和悔恨都被泯灭了,这是宛若灭世般的场景!
只有三个人侥幸的存活着,他们是孟具,白余,以及……沐子酒。
沐子酒被狂暴的灵元与气流掀飞了,撕裂般的伤口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鲜血不断的从那里喷涌而出,她差一点就没命了。
可她顾不上这些,
在她的感知中,
大人消失了。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刹那,
沐子酒感觉自己的心跳好似慢了许多。
胸腔都震动着发痛。
泪水迷了眼。
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可他们都不是她的大人。
她的大人会在茫茫大火中朝她走来,会在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轻轻揉揉她的头发,会无奈的同她说话。
她的大人总是戴着黑白二色的面具,静静的在阴影中观察一切,像是个无情又凉薄的旁观者。
但她一直认为,大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想要成为像大人一样温柔的人。
她不信大人已经死了。
她应该先调整伤势,然后再去找大人。
沐子酒强自振作,待伤势好了一些后,她便急忙朝大人自爆的地方跑了过去。
她仔细的搜寻着大人可能留下的痕迹,但在感知中,这里什么也没有。
她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沐子酒对于自己眼盲的事情从未如此在意,如果她能看见,说不定就能找到大人了。
沐子酒找了很久,可她最终什么都找不到。
她转头“看”向了孟具和白余。
穿影教可以说是同逆者一起覆灭了。
这一役实在太过重要,教中的骨干成员都来了,然后,都死在了这里。
孟具和白余失去了大人的制约,很有可能会直接杀向彼此,最终这二人之间一定会死一个。
如果他们两个都活下来,那么重建穿影教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大人说过,假如哪一天他不在了,并且穿影教也没了,他不希望她去重建穿影教。
她不会不遵从大人说的话。
而孟具和白余都感觉到了沐子酒的“视线”,他们望向沐子酒的目光中都带了些警惕。
沐子酒没有管,她温柔的笑着:“大人是温暖的太阳,散发着光芒,而我是光芒下的尘埃。”
“也只是尘埃。”
“如果子酒和大人同处黑暗,而只有子酒的手中有一束光,子酒会把光给大人,因为大人,就是子酒的光。”
“我要去找大人了,你们要如何,我都不会插手。”
白余瞥了她一眼,嗤笑道:“沐子酒,你对日影还真是‘忠心耿耿’啊,这种威力的自爆,哪怕他是日影,也会被灵元毁的连渣都不剩。”
沐子酒轻轻一笑:“是的,可他是大人啊,大人,怎么会死。”
“我不信。”
“如果大人真的回不来了,我便去陪他好了。”沐子酒说这话时是眉眼带笑的,极尽了温柔,连那双瞎了的眼睛中都好似有了光彩。
白余瞅了瞅沐子酒,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孟具已经朝他发起了进攻。
他只得应战,顾不得去讥讽沐子酒。
而沐子酒就此开始了她寻找日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