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桃看过很多电视剧,一开始男女主角关系并不明朗之时,带着玻璃渣的甜总会溢出屏幕,她看得跟自己就是那剧中女主角一样,恨不得冲上去打破僵局,她要一直给路人发狗粮,给观众发蜜糖,别阻止她,什么?剧本不是这样写的?不管,编剧呢!给她改!!
自然也看过许多男男女女认识的牵绊过程。
——对不起,小姐,你撞了我的车,必须得赔。你赔不起啊,那拿一生来抵吧。
——你那天干嘛偷看我?我只当你是邻家哥哥,你却想要我当你女朋友?我不乐意!啊,我说了,我不乐意,我不去!我不去民政局!
——没错,我是这学校的霸王,我爱欺负你,但我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弄错数据的,我我昨晚加班太晚了,精神不好就……老板,不要解雇我!啊,你要养成我吗?可以,但我是有条件的……
诸如此类的狗血但又现实的相识,恰恰就是一份美好缘分的开端。
可她绝不想因为赵欢一封整蛊的情书,她和黄迈伦之间会牵扯上关系。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半夜惊醒,冰冷的天气里,她竟然被吓得背后直冒冷汗。
她梦见黄迈伦拿着那封信找她负责,她不肯,就被赵欢灌醉,她帮着黄迈伦把自己绑去了民政局,自己在梦里又哭又闹的,最后差点签下自己的名字,还好当时梦到这里,她就挣扎醒了过来。
她半夜坐着,想了许多,反复思量,才想到两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赵欢。
一定是的吧,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那封信不是她写的,所以,误会是不存在的吧。
她都二十多岁人了,何必作茧自缚呢。
但她昨天乍然见到他着实是被吓到了,一时间忘了自己找的完美理由,竟慌得择路而逃。
事后她有反思:不该跑掉的,应该大方上前问候祝好,自己光明磊落的不是?要慌也该是赵欢欢这个幼稚的傻妞才对。
谭桃手提垃圾,嘴里哼着歌,分了点心思在想赵欢的话。
她搬来这小区没半年,昨天遇到他们也不知道是偶尔还是必然,难道他们真的在小区筑了爱巢?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她还会偶遇到他们逛超市,甚至散步回来,在小区里,突然迎面走来的一对璧人会是她的老同学。
下次要是再遇到,大大方方打招呼好了,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说不定他们的结婚宴请礼单里就有自己一份呢。
谭桃心情颇好地推开楼道间的门,刚抬出去的左脚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半晌轻轻落在地板上,顿住在原地。
斑点星光弹指间在空气中消散,寂静无声的楼道里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
黄迈伦将半截香烟半握在手心,瞧见是她,也没见多意外惊讶,只寡淡地朝她点点头,嘴角微微一扯,“谭桃。”
只是平常简单的一声招呼。
谭桃的心重新跳动起来,脸上自发挂起一抹笑意,“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算上没有撞破的那次,这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与他偶遇了三次,可不是巧嘛。
如果她是赵欢,大约在赵欢口中,这能算是缘分。
谭桃将垃圾袋分类放进垃圾桶里。自从上次物业搞了定点投放,撤销楼层垃圾点之后,楼道干净是干净了,但随之接踵而来的问题弊端也暴露无遗。没几天便被居民投诉扔垃圾十分不方便,加上清洁公司操作跟不到位,很多时候投放点的垃圾得不到及时的处理拉走,天气炎热时垃圾发酵快,腐臭味笼罩一片,使得人忍无可忍。最终物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实施垃圾分类管理,在出台更好的管理办法之前,不得不取消撤桶,小区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习惯。
她拍了拍手,转身看向黄迈伦。
他身着短款羽绒服,里边是简约的淡蓝条纹套头卫衣,经典棱纹围巾,阔腿黑长裤,黑色字母鸭舌帽,身姿挺拔地倚立在扶手旁,桀骜酷劲,帽檐阴影下一张俊脸波澜不惊,如果谭桃不是恰好认识他,她还以为他是哪家大学的年轻学子呢。
驱走心中那丝不自然,她笑问:“你也住在这儿?”
“嗯。”黄迈伦看不清神色的眼眸一动,补充道:“C803。”
谭桃心里小小吃了一惊,自己搬来C801也快半年了吧,纵然与邻居无甚交流,但也知道C803是一直有人居住着的,有时候她在楼下邮箱取信,留意到她所住的那一层里就没有一家是空着的。
可她怎么一直没有撞见过他们呢。
她敛了敛神色,眨眨眼睛,带着笑:“这可巧了,我家就在你对面。刚刚和朋友吃完饭,这不出来就遇到你了。”
他身影动了动,似是微微偏了偏头,“和朋友一起?”
谭桃说:“是啊。对了,你应该也认识她,赵欢,有印象吗?”
那边黄迈伦自然认识赵欢,大概是谈话的气氛因为一些旧事翻涌出缓解尴尬的因子,她看见他肩披着两道明艳光亮,眨眼笑了笑,“自然记得。”
谭桃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空旷得只有两人与明亮灯光的楼道里响起手机铃声,黄迈伦微微点头表示要接电话,谭桃也朝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比划了下,示意自己先离开。
黄迈伦刚接通电话,刘然美温温软软的声音在C803的屋子里,透过无线电波传来,他一边应付着对答几句,一边皱眉看向谭桃离开的身影。
“嗯嗯……刚在抽烟……楼道里……在阳台不行,我一会儿回去,你早点睡。”
谭桃双手摩擦,脚步慢吞吞地往C801走去,脑海里有着万般思绪,却离不清。
没走几步,忽然身后传来稍嫌急促的脚步声,轻轻的,在长长的走廊里显得清晰无比。她若有所感地转身,回头,果然是黄迈伦。
他走在她面前站停,又一次喊她的名字叫:“谭桃。”
黄迈伦很高,谭桃虽不清楚他的具体身高数字,但凭借着和一米八几的师兄相处过那么多日子得出的经验来看,她还是清楚着一个人的身高界限的。
他很高,起码不比师兄矮,她一米六八的身子还不足够与他平视,随着他走近,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颅,视线向上,正好与他深邃如潭的双眼对视上。
走廊暖光打在他一边的侧脸,下颌线弧度有棱有角,下巴收紧,她突然感觉自己有种醉了的感觉。
在他的直视下,谭桃视线转移到他的鸭舌帽圆圆的头顶,有些想笑,又忍住了,缓缓地开口问:“什么事吗?”
“明天中午方便一起吃个饭吗?”他的嘴巴一张一弛地说道。
谭桃的心思却是在他的双眼之上。她的眼睛不安分地四处流连,他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眸光流转,黑亮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以前没留意过,原来他的眼睛搭载了好看的单眼皮,似刀锋锐利,显得整个人理智精神细微。
黄迈伦问完这话,一直静静地站着由她打量,眼神不避不让地也胶着在她身上。
C803里。
屋子里只有壁灯开着,整个空间显得格外昏暗,有种难以言喻的低压气息。
黄迈伦探手打开屋里明灯,远远看见刘然美抱着双膝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没有立马出口责怪,只脱下外套帽子挂在衣帽架上,钥匙放好,换鞋走了进去。
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了口,冰凉水流滑过喉咙,他略一皱眉:“回去睡觉。”
刘然美摇了摇头,一声不响。
黄迈伦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刘然美轻飘飘地看过去一眼。
他说:“我答应过阿姨要照顾好你。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会支持你,只要你的模样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乐意,我也不勉强。或许,你希望我给他打电话。”
这话看似有头有尾的,刘然美却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
“想通了那就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医院。”
刘然美听话地站了起来,抱着抱枕,往房间里走去。
C801里。
赵欢看着电视,等了半天才见谭桃回来,她反趴在在沙发上,问:“怎么扔个垃圾去那么久啊?”
谭桃换好鞋,将钥匙放回盒子,不答反问:“都聊了些什么?”
赵欢嘻嘻一笑,眼睛眯眯的,像天上那新月牙,“我阿姨说你相亲可能要成功了。”
谭桃这才想起何自若这个狂妄自大的骗子。到现在,距离那次不太愉悦的交谈已经过去几天了,说约吃饭的是他,说搞事情的也是他,最后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大约是找到比她更适合装模作样的人了吧。
合作精神何在!也不知他会不会把她给卖了。
谭桃坐在沙发上,眼睛瞟着电视,很不在意地说:“可能吧。”
“哇!”赵欢抱着瓜子,兴奋地窜到她身边,“老铁树开花了?”
什么狗屁形容!
谭桃摁着她的脑袋,两个人扭打起来,“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等等,我错了还不行……”
“不行!我又不是吃素的!”
“啊啊啊,我阿姨才说我瘦了,你不要虐待我。啊啊,我的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