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肚子好痛……好痛……”
应该是凌晨了,估计天都没亮,生物钟一向很稳定的洁尔卡罕有的苏醒在半夜时分。
苏尼尔是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儿后醒来的,半睡半醒的勉强睁开眼,揉揉眼睛让自己醒醒神,随即借着门外昏暗的灯光,他就一脸懵逼的看到了洁尔卡呲牙咧嘴的在病床上嘶嚎。
本来这丫头就披头散发的,这一下子更是弄得青面獠牙,黑暗中看着着实有点可怕。
得益于这段日子的静养,以及洁尔卡的悉心照料,让苏尼尔身上的伤势不至于那么影响动作了,略微吃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扶着一侧墙壁缓缓地接近她,“洁尔卡,你怎么了?”
“疼!”
“哪儿疼?”
“不知道……是肚子吧……感觉好冷……”
洁尔卡颤抖着嘴唇,虽然身体感觉十分痛苦,但天性善良还是令洁尔卡努力隐忍着不发出声音,或许也是因为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属于休息时间,担心自己会把其他人吵醒吧。
“那,来喝杯热水吧,喝些热水可能会好些!”
洁尔卡就这么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扶墙颤栗的苏尼尔强撑着比自己还要残废身体,步步挪向木桌,然后从暖壶里颤巍巍的倒出了一杯热水,又颤巍巍的递过去。
“臭妮子,不要乱动,安静躺着!”
“嗯!”
不知忍了多久,洁尔卡几乎都疼哭了眼泪,但还是倔强的坐了起来,颤抖的接过苏尼尔举在半空的茶缸,轻轻地抿了一口,暖和了不少,虽然肚子依旧那么疼,但感觉好多了。
“苏尼尔,有效果的,我感觉好点了,谢谢!”
“那就不准剩,都喝光!”
“好!”
看着满满一大缸的热水被洁尔卡喝进了肚子里,这是苏尼尔能想到的最好办法,直到她完全喝完,并且打了个并不优雅的水嗝,随后瘫在床上一动不动,苏尼尔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看来,洁尔卡的状态比刚刚好多了,还好,那些白衣禽兽们应该没有在洁尔卡参加的人体实验中加入某些极易上瘾的药剂,看起来‘药瘾上头了’的后遗症是可以排除了。
把茶缸重新倒满热水后,递给洁尔卡让其捧在手心里取暖后,浑身乏力的苏尼尔就坐在洁尔卡的身侧,伸手贴在少女的额头:“肚子疼,浑身发冷,但体温不高,排除感冒发烧!”
只是肚子疼嘛……
食物方面都是被那群科学家们悉心调配过的,吃坏肚子的情况也不太可能。
原谅苏尼尔前世就是个大老粗,生物学识实在是浅陋,竭尽所能也找不到洁尔卡病状所在,但还是试探性地拍打着洁尔卡的后背,以示安慰:“洁尔卡,以前有过这种感觉吗?”
洁尔卡瑟缩着撑起半个身子,像猫咪般依偎着苏尼尔,轻点颔首:“从来没有过!”
随着洁尔卡的挪动,某些不太妙却很让人熟悉的味道逐渐逸散出来,稍微低头便是瞥见洁尔卡的袖口和衣被有着大量的潮湿痕迹,鲜血独有的腥臭味开始轰炸起自己的嗅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尼尔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正经,道:“洁尔卡,你肚子还疼吗?”
“疼!”
“那就把被子掀开吧,我帮你看看!”
“???”
洁尔卡以那种‘我原来看错你’的模样瞪大了左眸仅存的那颗黄玉。
苏尼尔以面瘫脸盯着洁尔卡,严肃道:“别多想,对于你的症状,我多少有些想法了。”
“肚子疼……还有下面……”
洁尔卡细声解释着,脸色却是逐渐泛起红晕,越来越说不出口了,只能轻轻点起头。
“额……算了……你来吧……”
“知道了!”
苏尼尔在得到洁尔卡的准许后,没有墨迹,轻轻掀开了包裹着她的被子,果不其然,被褥连同内衣都被大片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浸染透,掀开的瞬间,强烈的腥气直接扑面而来。
洁尔卡被吓住了,声音也是软了:“这是血吗?流了这么多的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得不说,洁尔卡的出血量的确有点惊人了,大概那个茶缸里的水泼上去也就这个效果了,如此出血量以至于苏尼尔怀疑她的身体是否受到了实验的波及,身体机能出岔子了?
苏尼尔轻轻揉按着太阳穴,盘算着时间,面色慎重的问道:“洁尔卡是初次来例假吗?”
洁尔卡还在陷入鲜血的呆滞中,被叫醒后用充满疑惑的哭腔问道:“什么是例假?”
“唉,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例假就是……”
“苏卡哔——,这种问题我该怎么解释啊?”
“算了,听我的,不会有事的!”
刚要回答她的苏尼尔忽然就被一股由心而生的强烈羞耻心封住了口,陈酿了片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只能叹口气道:“我帮你去把热水器打开,待会儿去把血迹擦洗掉。”
说完,苏尼尔也没过多墨迹,勉强撑起来尚且还能活动的残躯,钻进了卫生间之中。
老实说,这几天苏尼尔感觉自己最大的收获是除了和洁尔卡打好关系外,就是找到了卫生间了,每个牢房里侧会有个夹格,那就是卫生间的位置。但由于卫生间的门却是在里侧墙角的,之前碍于床位的阻碍,灯光昏暗下根本无法看到,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没有看到。
卫生间内有套挺先近的热水器,这是这偌大的牢狱中唯一可以值得称赞的地方。
只是,比较可惜的就是他和洁尔卡的身体表面都带有很严重的伤势,外加涂抹的药膏不能沾水,这让他们并不能畅快淋漓的去洗澡,只能用憋屈的使用湿毛巾蘸水来擦拭身体。
水箱灌满,打开热水器,简单操作。
热水器果然给力,没有两分钟,水箱外壳显示温度的灯光就绿了,苏尼尔于是就把肚子之下几乎全是血的洁尔卡搀进了卫生间中,但洁尔卡却是表现出那副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苏尼尔,我的肚子难受,我不想洗,真的不想洗啊,能不能不洗啊?”
“注意卫生啊,只是让你把血迹擦洗掉而已,要不然会更难受的!”
苏尼尔踮起脚尖揉揉洁尔卡的脸蛋儿,渡过去些许血能后,神色郑重道:“要听话啊!”
想了想,他又把床头的衣服抓了过来,“洗完后先穿我的衣服吧,你那身就不要穿了。”
“嗯,那个……”
洁尔卡在苏尼尔即将离开时忽然就叫住了他,不知为何,此时少女的心理莫名感到了一丝羞涩感,脸色也开始烧红烧红的,难得怯声道:“苏尼尔,你不准偷看哦,否则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把不听你讲故事了!”
洁尔卡想了好久,不禁羞红了脸,便把门轻轻甩在苏尼尔的鼻梁前。
“没问题!”
苏尼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继续扶墙,随后他撑起残躯,几乎翻遍了整间囚牢,白衣禽兽们并没有为他们悉心准备上卫生巾,不过他却找到了洗干净的毛巾和内衣。
“哎,多少,也好过没有……”
最后,他看向了洁尔卡那惨不忍睹的床褥,被子和床单几近三成区域都被纵横的鲜血浸染了,看来暂时是不能用了,他只好踉跄着将床单和被子扯了下来,堆到了房屋角落里。
等到早上七点左右,实验室的机器人就会帮他们收走脏掉的衣物和被褥。
没有多久,洁尔卡就从卫生间出来了,套上了苏尼尔的衣服后,整个人果然都干净利落了不少,比起两人初次相见时洁尔卡那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好多了,微微一看其实她脸型还算不错的,容颜其实远比想象中的好上不少,就是右眼的缺失无疑破坏了整张脸的容颜。
“苏尼尔,你的衣服有点小,不过没什么关系。”
“苏尼尔,我的肚子好像还在流血,好像止不住了,我浑身都在发冷……”
洁尔卡神色慌乱问道,说话时,昏暗的灯光下,血渍顺着裸露的大腿内侧往下流淌……
苏尼尔把找到的毛巾和更换的内衣递给了她:“我没找到卫生巾,先拿这些垫一下吧!”
“嗯,谢谢!”
洁尔卡几乎把整张脸埋在了脖子里,轻声道谢后拿着卫生纸和内衣重新钻进了卫生间。
等洁尔卡换好了出来后,苏尼尔便将堆积在墙角的那团不可名状的东西全部塞进了厕所,让空气都久违的清晰起来,随后便让洁尔卡躺到自己的床上,顺带贴心的盖上了被子。
帮洁尔卡处理完这一切后,重伤未愈下的苏尼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快要虚脱了,但他没有停下来,而是走到了牢狱门前,十根手指牢牢的抠进了牢狱门上的铁格子里。虽然这种想法并不现实,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看看自己是否有可能会把那些大人们给叫过来。
“来人啊!有没有人?快来开门,来人啊,快来人啊……”
苏尼尔深吸了一口气,用全身的重量晃荡起格子大门,沙哑的嘶吼声引爆了整个牢狱。
“八哔——”
“马泽哔——”
“苏卡不哔——”
几乎所有入睡的人都被苏尼尔给吵醒了,纷纷发出不满的呵斥,埋怨,甚至是威胁……
苏尼尔自然是不会跟这群小屁孩儿一般见识的,洁尔卡的温柔会惯着他们,他可不会。
苏尼尔不管不顾的咣荡着铁门,想要把动静闹大,试图将看守人员给引过来,洁尔卡首次月经的出血量太大了,如果不用药物来抑制住,以牢狱内阴暗潮湿的环境,会致命的!
“来人啊!白袍子死变态们,你们这群畜生人呢?这里都快要出人命了啊!!!”
“苏尼尔,省省力气,放弃吧!”隔壁有个和苏尼尔关系尚且不错的明白人有些看不下去了,试图劝导着他:“那群白衣牲口们,不是说我们相见,就能见得到的,放弃吧!”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是什么样?”
苏尼尔满脸书写着倔强二字,毅然道:“未见到人,我不会死心的!”
“苏尼尔,还是算了吧,我有点困了,想安静的睡会儿!”闭上眼睛,蜷缩成团的洁尔卡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用小小的身体把尚带余温的被窝重新暖热,躲在被窝里小声抽泣。
垫在下面的毛巾连带着内衣又被重新染红,失去了大量的鲜血洁尔卡感觉肚子疼的越来越厉害,而且身体感觉越来越凉,而疼痛随着他的叫喊也逐渐失去知觉,一股困意涌了上来,下身似乎已经不痛了,就是有些凉,凉透了身体,也透彻了心扉,她不禁闭上眼睛。
冷了,困了,倦了,那就睡吧……
洁尔卡有气无力的声音把苏尼尔吓了一跳,他连忙松开抓紧栏杆的手,身形恍惚差点没栽倒下去,稍微恢复些许意识后,呵斥道:“睡个锤子,给我醒醒!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我……那我就不睡了,不睡了,我起来。”
“苏尼尔,我感觉肚子好痛,而且心里从未感觉如此凄凉,我这是要死了吗?”
洁尔卡忽然就捂着脸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但她哭着哭着又笑了,笑得很不是滋味,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犹如失去了理智的疯子,宣泄了最后的情绪:“嘻嘻,我好像等到这一天了。苏尼尔,你知道吗,我对死亡其实很期待的,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再感受痛苦了。”
瘫软的苏尼尔只能尽力爬向洁尔卡,抓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用僵硬的面容挤出轻颤着的声音,就像一块硬邦邦的寒石,几乎听不到感情:“少来,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敢死?”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那……好吧,我听你的。”
我不困……
我不睡……
我撑着……
我坚持……
但是,我真的有点累了……
逐渐嘶哑的稚音回荡在阴冷的牢狱内足足十多分钟,几乎把所有人都吼醒了,一时间整个牢狱乱成了一片,叽叽喳喳的就像是菜市场,但仔细听听,基本上都是在斥责和辱骂苏尼尔的恶劣行为,洁尔卡刚开始时试图站在苏尼尔身边去为他辩解,去解释,去道歉……
但随着某些恶毒言语的流出,各种低俗,肮脏的话犹如过江之鲫,令洁尔卡绝望了。
某些人仗着栅栏的阻拦,真的,什么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言语,在这一刻比实验还要伤人!
丑态,在这一刻镌刻命运者的人生!
人性,在这一刻叙述着黑幕下的悲催!
洁尔卡愣愣的看着苏尼尔逐渐萎靡的背影,扛着多少冷言讥讽,可他依旧不闻不问,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这刻起,苏尼尔仿佛成为了自己心中,唯一的暖阳,仅有的光芒。
可他却是倔的像个笨蛋!
对,他就是个笨蛋,单细胞的笨蛋,苏尼尔就是个大笨蛋!
“咳咳,这该死的反噬,来的真不是时候!”
沙哑着嗓子咳了两声,苏尼尔脸色难看的揉着开始出现重影的眼睛,重伤未愈的他现在牵扯了伤势,眼前只能看到周遭的大致轮廓和空间,细节和颜色也逐渐模糊了,坐在床头,他只感觉头脑越发的沉重,愚钝的眼睛中看不到半点神彩,道:“抱歉,我无能为力了!”
倚靠在他的肩膀,将胳膊拢过他的脖颈,洁尔卡闭着眼睛,轻轻安慰道:“没事的。”
苏尼尔揉着几乎只能看得到大致轮廓的眼睛,想要再次强行打起精神来,却发现自己的瞌睡感是越发的严重,纵然眼睛陷入了黑暗,但他却能感觉到洁尔卡逐渐失去了精神……
怎么办,要那样做吗?
如果失去这仅有的储存,那我身上的伤势……
洁尔卡的呼吸逐渐均匀起来,也逐渐细微了,吹拂在自己的胳膊上,如同猫儿轻挠般拨动着人性的心灵,黑暗中久久传来声声叹息,血色的微芒浮现在羸弱的双臂上,在肌肤接触间传递着代表了血肉根本的能量,洁尔卡迷蒙的睁开黄玉般明亮的金瞳:“苏尼尔?”
苏尼尔闭上眼睛,没有回应洁尔卡,但他的胳膊却是从少女的腋下轻轻穿过,从背后揽住了她,温热的胸口贴紧了少女的后背,同时传递着仅存的血能来维持造血组织的运转。
“喂,你在,做什么……”
娇躯在怀,让洁尔卡脸色逐渐发红,脸上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火辣感,心里也是略微羞臊的,但原本冷到麻木的身躯也渐渐有了些许温度。自己仿佛就在这一刻间,便被苏尼尔贸然失礼的举动所带来的温暖俘虏了,那种熟悉的温暖让自己想到了那去世很久的爸爸啊。
每当基辅进入凌烈的寒冬时,洁尔卡都会瑟缩在父亲的怀里,迷恋那仅有的温暖。轻眯着眼睛安稳了片刻,洁尔卡便是相当不老实的蠕动起来,试图强行挣脱了苏尼尔的怀抱。
不经意间被触碰到肩部的伤口,苏尼尔瞬间清醒了许多,很严肃道:“不要乱动……”
“对不起!”
洁尔卡连忙低头道歉,乖乖缩回了他的怀里,瞪大眼睛看着苏尼尔胳膊上逐渐泛起的血色精灵顺着血管般的纹路传递到自己身上,随即消失在肌肤表层,身体也逐渐暖合起来。
洁尔卡摸了摸血色精灵消失的地方,沉思了片刻,抬头问道:“这些是什么?”
“先驱血能!”
苏尼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力,但流失了大量的血能,听上去还是有气无力。
“为了救我,你失去了什么?”
“放心,什么也没有!”
僵硬的嘴角轻轻勾勒出浅笑,看着很勉强,甚至给人些许痛心的感觉。
洁尔卡倒是没有再去追问了,苏尼尔的答案总是这样,他不愿意说出来,自己也没有办法,虽然很沉醉于这令人舒心的温暖,但懂事的少女还是轻轻挣脱了出来,“我没事了!”
离开了洁尔卡的支撑,苏尼尔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了,开始往旁侧倾倒,眼见就要坠向地面,好在状态全满的洁尔卡及时撑住他那不断下坠的身体,“你累了,是吗?”
“似乎,有点儿!”
“嘴硬的家伙,你不会死掉的,对吗?”
“哪儿可能啊!”
“那就好!”
将半死不活的苏尼尔塞进被窝,少女轻道:“好好睡觉吧,开饭了我会叫你的哦!”
苏尼尔轻轻点头,如释重负的打了个哈切,随即意识开始陷入沉睡……
“???”
洁尔卡的确很会折腾人,在把他塞进被窝后,这丫头竟然也钻了进来,褪掉衣物后轻轻抱住了他,以至于苏尼尔逐渐酣睡的表情瞬间就僵直了,脸色更是逐渐绯红起来,如同在发高烧,耳朵都开始炽热发烫了,感觉和那种隔着布料完全不同
闻言,苏尼尔眉毛挑动着,太阳穴的青筋不禁跳了起来:“???”
呦呵,瞧不起谁呢?
“哼!”
他的脸色逐渐铁青化,勉强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去挣脱洁尔卡的钢铁怀抱,强行转过身去,以后背对着洁尔卡,向洁尔卡表示他现在很生气,超级生气了呢,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洁尔卡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将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苏尼尔从身后搂在怀里。
这一刻,他们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心心相印的温度格外地温暖。
果然呢,这种温暖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轻闭金瞳,朱润红唇轻轻要在耳梢,吹拂枕边的呼吸逐渐平缓,趋于平和。
倦了,就该睡了。
今天的霍德尔,也是和平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