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和中饭都在翰林院吃了。晚饭嘛,过午不食,我晚上不吃饭的。”孔文元看着宋宗勋一脸怀疑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说的和正在做的又有些出入的地方,赶紧解释道:“偶尔还是吃的嘛,比如今天就沾你的光了是吧。”
“反正过午就不花钱了,对吧。”宋宗勋替他把话说精确些。可是看他的衣食住行都极尽俭朴和敷衍,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他突然对楼上很好奇,想知道孔师叔在楼上埋头苦干到底在做些什么,便抬脚要往楼上走。“快下来,我等下跟你细说。”孔文元忙不迭的一把把宋宗勋拉了下来,一脸狡猾:“吃了饭再说嘛。”
也行,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宋宗勋想想还是作罢带着他坐马车出去了。
“我一般都做轿子,不喜欢马车。我屁股上没肉,马车颠得我屁股疼。”孔文元在马车上坐着却还嫌东嫌西的啰嗦道,“其实我家巷口那小酒馆就很不错。也便宜,花不了你多少钱。”
宋宗勋听完一脸黑线:“师叔,您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这顿饭您付钱呀。”
“你刚得了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我付啊。”孔文元据理力争道,“谁有钱谁付嘛。以后我有钱我也会付的。”他斩钉截铁的说,觉得自己十分大方。
宋宗勋可不吃他那客套话,据理力争道:“我第一天到你家,你不得尽地主之谊,给我洗尘吗。”就想看看他出钱的样子会不会比他出血割肉还要精彩。
“我跟你爷爷,跟你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让我花过一分钱,怎么到你这里,不想着孝敬我,反倒算计起我来了。”他摇摇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宋宗勋心里暗想:好个小气鬼,蹭完我爷爷蹭我爹,现在还剥削起我来了。却不由笑起来了,这样的传承,就算是我爷爷肯定也是想不到的。
孔文元见他没有回自己,以为是自己把他辩倒了,得意起来:“可不无话可说了,我说的句句在理嘛。”
宋宗勋望着他感慨道:“我爷爷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穷光蛋,束修肯定没有不说,吃喝都得搭进去。”
孔文元不仅不在意他的无理,反而骄傲的坐直了些道:“谁让我是状元之才呢。”
宋宗勋听了吐吐舌头,这牛还真敢往大了说啊。
到了附近的一家还算气派的酒家,孔文元落座后四处打望一圈,感慨道:“我还是五六年前,同僚请吃酒的时候来过这里呢。我记得这里的香酥鸡特别的好吃。”
“那咱们就点个香酥鸡,再来四五个这里的招牌菜。”宋宗勋随手点菜后问道:“师叔,我爹说您是编修,这编修具体是干些什么的?”宋宗勋给师叔倒了杯水问道。
孔文元也不推辞,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跟他解释道:“简单说就是写书的人,翰林院里有几十位编修,有的给太祖皇帝编书立传,有的负责记录皇上的一切事宜,有的是做一些国史实录会要的记录,反正都是文字留存的事儿。”孔文元简单的说明。
“那您是负责做什么的?”宋宗勋又给他续了杯水后继续问。
“我就整理文稿,校对有无错别字即可,做记录的活有年轻人干。”孔文元又是一饮而尽。
宋宗勋见他喝得那么干脆,又给续了一杯接着问道“那你在翰林院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吧。”孔文元叹了口气干了第三杯。
宋宗勋头一回他脸色有些难看,知道他可能有些官运不顺便也不敢再问了,而是问道:“师叔你很渴吗,多久没喝水了?”宋宗勋见他一杯又一杯的全是一口气喝完,肯定是早就渴得不行了,又给他倒了一杯。
“我渴了会和家里后院的井水,可是这几年肠胃不好,喝完老是跑肚子上茅房实在麻烦,所以干脆就不在家喝了。”孔文元如实回答。
他大概不知道水是要烧开了喝的,对这个不停刷新自己认知的师叔,宋宗勋有些无语了。觉得他大概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只能选择继续忽略这些小细节,又换话题问道:“师叔你认识吏部一个叫蜈蚣的人吗。
“蜈蚣?”孔文元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说道“他叫武巩。我知道他,不过没说过话。他是辛卯年的两榜进士,峒城人,听说小时候家境很是清寒,发奋得很。现在是吏部衙门吏部司司长,传闻他这个人颇为正直。所以任吏部司长是正好合适!”
“合适个屁。”宋宗勋忍不住吐槽:“今天就是他给我好一通奚落,我又没得罪他。”
“是吗?”孔文元无奈的摇摇头道:“现在有些读书人啊把对抗权贵氏族当作文人风骨自诩清流。实则是非不分,沽名钓誉。”
“可不是。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又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用欺负我一个小辈来博取好名声呢!”宋宗勋不能接受自己被无辜践踏。
“正所谓’有言不言,懦弱无能’你当时不说,现在在我这里叽歪有什么用。”孔文元不能忍受宋的孙子居然吵架都不敢开腔“不过如果是他说你,倒是情有可原,他儿子武世通在礼部当主客司当郎中好多年了。估计是觉得你挤走了他儿子,才做得这个位置的吧。”
“那他也不怕我给他儿子穿小鞋。”宋宗勋觉得当爹的也太能给他儿子惹事儿了。
“他可能也就是想抱不平。你说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就因为有个好的名姓,一来就是四品大员,位列臣班,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而这眼看今年秋天就要科考了,多少人奋斗一生也换不来这金榜题名,即便是考中了,无家世的人又有几个真正能身居高位,一展所长的。他讨厌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