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五月初,是盛森外公顾老先生的六十寿诞。
六十为花甲,顾老先生的寿诞操办的极为隆重,先是宴请了顾氏恒泰集团的高层领导和生意伙伴一次,又专程大宴亲朋请来许多至交和亲友共叙,最后才在顾家吃团圆饭。
团圆饭求的是儿孙满堂,顾老先生和老太太一直十分看重盛森这个外孙,顾博雅走后,二老对这外孙又额外多了一分爱怜,因此特意邀了盛森前来。
顾太太办事格外妥帖,想到盛家有三个孩子,刻意嘱咐一并邀请来。盛棠本不愿意凑别人家这份热闹,可是杨曼云听说此事后却非要让她赴宴,让她到了顾家多说吉祥话多讨人欢喜。
盛棠冷笑,盛家都讨好不到却想着讨好顾家,鸠占鹊巢后还想着讨好喜鹊一家,多讽刺!
顾家的别墅仿徽派建筑,整栋大宅灰瓦白墙飞檐斗拱,端是古色古香,花园里遍植绿竹,只一株宫粉紫荆一株红棉正开的热闹。
房间内也是中式装潢,家具俱都是红木的,客厅里一套海南花梨阁沙发茶几更是气派非凡,和顾家通身的气派和品位相比,盛家真真是暴发户!
顾太太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是老大,叫立青,儿子和盛森年纪相仿,叫立伦,两人都曾参加过盛棠的生日party。
立青、立伦俩姐弟和盛森感情颇为深厚,对李心悦也很熟悉,一看见盛森他们到来立刻玩到一起。盛棠自顾坐在一边翻捡手边的杂志看。
晚餐时,席间其乐融融,大家竞相向顾老先生祝寿,李心悦更是妙语连珠,逗得顾家人开怀不已,顾老太太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顾老先生问起小辈的学业,得知盛森刚刚获得了高中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十分高兴,大大地夸奖了外孙一番。
顾太太笑说:“哎,你看看盛家这几个孩子,个个钟灵毓秀,聪慧可人。”又指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道:“偏我们顾家这两个心思都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老大爱好什么艺术,老二只爱打篮球,看来都要怪我,是我基因不好啊……”说罢不顾儿女的白眼,爽朗地大笑起来。
“阿姨,我们盛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李心悦乖巧地说:“我们家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向盛棠,见众人惊讶不解,又解释说:“我说是我自己啦,我妈常说我,读书不认真,做事不努力,连我哥的衣角都赶不上,她说幸亏我品行不差,总算不会丢盛家的人,呵呵……”
盛棠只冷笑不语。
顾老先生又叮嘱小辈不光要学好数理化,文学历史也不要松懈,听到盛森已经开始读史记,点头颔首暗许。
顾立伦一听说读历史,不耐烦道:“古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学习的,古人有电视机吗,古人有空调、冰箱吗,古人会打篮球吗,而且古人讲的文言文之乎者也的不知道多无趣,根本听不懂,什么穿越剧都是骗人的,穿越回古代根本没办法和他们交流好不好?”
顾博文瞪儿子,“竖子无知,还敢大放厥词,我看你才是连表哥的衣角都赶不上!”
盛棠忽然笑着插话道:“顾叔叔,我倒觉得立伦哥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虽然培根说读史使人明智,但历史也只不过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代帝王都干预修史,连唐太宗汉武帝都不例外,我们看到的史书和事实相比已经面目全非,文过饰非颠倒黑白之处比比皆是。况且……整部中国历史充满了擅权弄术、兄弟萧墙和阴谋诡计,我看不一定能学会古为今用,但要是学会了这些颠倒黑白、阴谋诡计的恶毒行径可不大好呢……”说罢意有所指地瞟了盛森和李心悦一眼。
盛森也笑着说:“舅舅,立伦的篮球打得那么好,我才是甘拜下风呢,你不知道他在学校里多拉风,他的拉拉队声势浩大……”
“那有什么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们顾家需要一个运动员吗?腹有诗书气自华,有空多向你表哥学学!”顾博文恨铁不成钢说道。
顾立伦做受伤状,“爸爸,你总拿我和表哥比,伤害我的自尊,奶奶,爸爸再这样我要得抑郁症了……”一边说一边依偎向旁边的顾老太太撒娇。
顾老太太笑眯眯地搂着孙子说:“身体好也是好,只要你们小辈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奶奶就开心了。”
这时盛棠说:“顾叔叔,我哥天赋异禀,岂是我们这些人好比的……就像封神演义里的杨戬有三只眼睛,只是普通人看不到而已,老天爷一定多给我哥添了两只手两条腿,所以他才做什么事情都快人一步……”
说完又假装叹了一口气道:“哎,这四条腿的若是横行,我们这些两条腿的眼看着无路可走了……”
一番话说的又娇憨又风趣,顾立伦乐不可支地表示赞同,“爸爸,盛棠说的对,表哥是四条腿四只手,以后不要把我和表哥比来比去啦!”
“四条腿?我是螃蟹吗?”盛森笑问。
“你不是螃蟹,你是章鱼啦,哈哈哈……”顾立伦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完全没听出这一番对话里的明枪暗箭。
饭后顾立伦拉着盛森和他颇有好感的盛棠去游戏室玩,李心悦踅摸在顾太太旁边,状似不经意地说:“阿姨,我看棠棠和立伦哥哥走的很近,你可要当心呢……”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顾太太此次见到盛棠也觉得同上次相比变化很大,那个女孩面上带笑却眉眼冷峻,言辞间更是语带机锋,同以前娇憨可爱的样子大不相同,忙问:“心悦,你指的是……”
李心悦一脸难为情地说:“本来是我们盛家的家丑,但是阿姨你也不是外人,其实……其实之前盛棠交过一个男朋友,是我们班的小混混,他翻大门与盛棠相会被我们大家撞破……哎,爷爷气得不行,盛棠的妈妈去学校大闹了一场他们才分手,后来那个小混混打人被勒令退学,盛棠还……还在校门口亲了他呢……”
“哦,是吗?”顾太太陷入沉思。
顾太太寻思一番后去找盛森兄妹,却发现他们正躲在楼梯一角吵架。
“你今天的话倒是恁多,一会说我使阴谋诡计,一会又说我是螃蟹横行霸道,今天是外公的生日,还请你收敛一下!”盛森没好气地说。
盛棠倒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是了是了,古代帝王也一定是受不了别人谈论真相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干预修史,可惜你又不是秦皇汉武,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而且现代社会言论自由,你管得着我说什么吗?”
说罢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道:“反正我是盛家的一粒老鼠屎,既然这锅汤已经被我搞坏了,我不介意再坏一点。”
“我看你是受的教训还不够多吧!”
“承蒙您设计陷害,我现在的处境已经糟到不能再糟,既然我的名声已经如此败坏,我真想不到我还有什么可害怕可恐惧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倒觉得盛少爷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才应该害怕恐惧呢……历史如论怎样修改杜撰,就算后世人不知道,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满天的神佛知道……”盛森阴森森地说。
“哼,如果真有满天神佛,当年我求他们救救我妈妈,怎么无一个应我!”
躲在旁边的顾太太无声地叹息,看来事情终究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