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尽,晨曦微起,古木昌盛的树林之中,缓缓地弥漫朦胧的雾气。
“你见过那个皇帝?”向景容紧紧地蹙眉,看着黛玉问道。
“嗯……”黛玉低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微微点头道:“白日经过克鲁伦河道之时,在森林碰到一只黑熊,恰时那个皇帝也在。”
黛玉纤细的眉头微蹙,缓缓地回答向景容的问题。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却一时又说不上,只觉今日所遇所为,与她所想皆有出入,那种极强的违和感,让她很不舒服。
“你怎么了?”向景容似乎发现黛玉的不对劲,不禁上前问道。
“师傅……”黛玉突然猛地闭上眼摇了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道:“师傅可有这种很陌生的感觉,一种……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茫然。”
“陌生……”向景容神色肃然地看着黛玉良久,方想到黛玉应是因命数被人所动,形神有所察觉,虽不清楚因果俱往,但自己一手所排之命数,她应是有知,况那人当日为动她的命数,过早地开了她的慧根,让她冥冥之中,或有所觉。
“应是你赶路太累了,别太多想,如今麒麟竭已经拿到,应尽快赶回去,救你父亲才是。”向景容微微敛目,将麒麟竭交给黛玉道:“只是今日,怕真是你我师徒缘散之日,往后虽不及生死之别,但亦无相见之日,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倒也不必太过挂怀。”
“得师傅养育三载,黛玉无以为报,只愿来日若有再见,再报答师傅教养授业之恩。”黛玉心知向景容已决意与她不见,虽不知其中因缘,但也知道问了也怕是得不到答案,倒不如真如他所言,一切有因果,顺其自然便是。于是黛玉俯首,极是慎重地对着向景容磕了三个头,待得向景容离去,方转身回家。
她知道,向景容说的是真的。与向景容相处三载,她深知向景容平日虽是嬉皮笑脸,但一旦神色肃然而言,便言必有果。所以黛玉并不多言,况依家中境况,她只怕也没有机会再回药王谷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一些。
四月的天色尚早,清晨的雾气也渐渐地散去。
黛玉回到林府之时,馥燕阳已经留书一封,走了。
信上言他父亲正千里迢迢地追她,她不想回家,所以在他爹来揪她之前,先溜了,不过她也是因为收到师傅的飞鸽传书,说黛玉已经拿到麒麟竭,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所以才放心地拍一拍屁股走了。
末了,还在结尾处写道:“天大地大,江湖再见了。”
鬼知道,她们还能不再见。
如今如海用了麒麟竭,身体果然一日比一日好转,因此她在家留了不过半年,便由荣宁两府派来的人接她前去京城。
黛玉再三推迟,却不想林如海却神色凄然地对她道:“为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你又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
“父亲……”黛玉此时心中仍是踌躇不定,想着如海身体抱恙,受了一番磨难,不禁忧道:“女儿不孝,母亲病重之时,未曾侍奉在侧,况今父亲尚在病中,女儿怎能撒手而去。”
林如海挥手道:“你母亲临终时念念不忘以偿你亲情之享,玉儿又为何不往,且为父如今尚有政务,少不得忙碌,实在无暇照顾玉儿,今托付你外祖母,心下才算安慰。”
林如海一席话,说的黛玉无言反驳,唯有仔细地收拾了衣物,以遂如海心愿。
“那荣宁两府,系钟鼎之家,姊妹众多,况又在京师重地,家中一应做法,只怕与家中有异,为父虽是朝廷之臣,到底比不上京师侯府,如今与你些银子,可好生收拾着,若到之后,与姐妹们一处,也有银钱可供使,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林如海一边帮着黛玉收拾,一面从袖子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黛玉道:“虽是你外祖母,到底是外去的,若有不愉,来信告诉父亲,为父可派人去接你。”
黛玉听着林如海之言,心中不免沉重起来,想着那处家门森严,她去了也不知如何自处,但想来她也不是个软的,况父母一心想她前去,也便不再推迟,第二日一早便与如海拜别,带上几个丫头老妇,登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