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两辆!”“别急呀,”她缓缓地喝了一口汤,“宝马牌电动自行车。”我趴倒在了桌上。吃过早餐,步履缓慢地走进教室,不偏不倚正好看向宁小宇那边。有了方才的谈话,我头一次留意起了王励励。这时的王励励,正一只脚踏在凳子上,紧攥着拳头,仰天长啸:“我要奋斗,我要奋斗!”满脸写满了视死如归的悲壮--此情此景,摄人心魄。整个画面似乎定格了,闪烁不可逼视的光芒。比我更为动情的是苏明理。她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王励励,周围唧唧喳喳的人群已经淡淡隐去,她差点没因为他那震撼心灵的独白而流出泪来。“你够专注啊,”我取笑她,“不会是对别人有意思吧?难怪你要赌他最有发展!”她惶急地看了我一眼,逃也似地走开了。我追上去,说:“我看就是。”“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苏明理平时看起来挺保守,因此我对她隐秘的想法更感兴趣。但,看着她死活不想开口的样子,我也只好作罢。晚自习开始不久,当我正挠破头皮地思考着如何对教辅书上的题进行因式分解时,她忽然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咱们是朋友,我只告诉你,但是,你要替我保密。
遇上花木兰家族的小花痴,不亦乐乎。我赶忙点头。苏明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练习册,低低地说:“其实,我从初一起就开始喜欢他了。不止我一个,我们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不至于吧,”我几乎没晕过去,“他长得那么没创造力!未见得有什么魅力呀。你花痴他不如花痴柯冉。”“那不一样,”苏明理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柯冉那种男生,他们太浅薄了,徒有外貌。”“那你的意思是,王励励很有内涵了?”“世上有那么一些人,无视事物的变迁,无视时光的流转,心里永远只有夏天。王励励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待任何事的态度,都值得欣赏。我喜欢这样的男生,全身都充满了昂扬,从没有困惑,好像所有的阳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她难得这么抒情。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又不是圣斗士,干吗把他说得这么神话?”苏明理全然没有理会我说的是什么,继续抒情:“你不知道,他幽默得无可救药。总之,看到王励励,我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你干脆和他交往算了。就像宁小宇和柯冉那样。”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幽幽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气氛有些发冷了。
良久,她叹息道:“有些东西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我不指望王励励会喜欢我。”“你不用这么悲观吧。”“所有的东西都告诉我,无用的幻想是多余的。王励励这么优秀,我和他之间距离太遥远了。我很少奢求什么。对这件事如此,对所有事都是如此。我知道我自己的价值。”她的目光里有她的家庭,有她的一切。那是已被磨平了的锋芒。我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她。虽然我理解她的无奈,但我永远不想这样。晚上,宿舍熄灯的时候,苏明理躺在床上唱歌。她的声音很纤细,回荡在夜气里,却并不缥缈。很久我才分辨出来,她唱的是《斯卡布罗集市》。“我特别喜欢沙拉布莱曼唱这首歌时的感觉,”我说,“冷冽,孤独,永恒沉醉。”“那是她的天赋。她本来就拥有天籁之音。”“你要是唱得理想化一点就更好听了。”“理想化?”“就是不陷于自身世界里,推开内心与现实的距离……”“为什么非要推开?”苏明理打断了我,“现实就一定不好?”“我是说,至少在唱歌的时候,可以不受生活里烦琐的东西影响。”“我不觉得理想比现实更有力量。”“但高贵的始终是理想。”“那是在你看来。
”苏明理说,“你骨子里总有那么种高人一等的傲气。”“第一名,李松!第二名,章子腾!第三名,王励励!第四名……许诺!”期中考试成绩公布的时候,我正在与一块圆木形状的面包作紧张而激烈的斗争。“嗨呀!咳咳……看不出来啊!咳!你成绩这么好!”柯冉喝着可口可乐,听到这个消息,呛得不轻。是上午第三节课后的加餐时间。那阵子,学校为了向发达国家学习,在得到了广大家长的首肯之后,给我们配备了营养餐。“少年强则国强!”后勤部主任在学校集会时慷慨发言道,“你们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你们的文化传承感,你们的科学创造力,关乎国家的前途命运,民族的兴衰荣辱……在艰苦的学习中,你们大量用脑,必须要保证营养充足。学校出于长期严肃认真的考虑……”总而言之,在赶车似的学习生活中,我们有了一小段闲暇的餐饮时光。我静静地端起面前的牛奶,说:“哦?是吗?”样子假得有颜有味。“深藏不露啊你!”苏明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蹿到了我的身边,猛拍我的背,“高人!高人!”章子腾继续念着成绩。我得知苏明理是第六名。“你也不错啊!”一些同学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我的身上。
前排,李松破天荒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虽只有那么几秒,也实在是难得的肯定了。我把余下的面包一口气咽了下去。少顷,我站起来,喝干净了杯里的牛奶,往楼下电话亭奔去,向爸妈报告喜讯。“我考了全班第四名!”“哦,可以。”妈妈说,语气淡淡的。我觉得不甘心,滔滔不绝地讲起班上是如何地英雄辈出,年级上是如何地高手如云,“总之,照我这个成绩来说,考天府一中是很有希望的!”“也就是有希望而已。”“拜托,我是全班第四,年级前一百名以内,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很多人做梦都想进前一百!”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开口:“要知道,你是降过级的。”我悚然而惊。一会儿,惊愕变为了烦躁:“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心情受挫,怏怏不乐地回到教室。芋头那张鬼鬼的脸飘了过来。“来,这个,李松写给你的。”他说着,递过来一页纸扉。我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喜欢你。”心里的秘密突然被揭露,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真的很无聊!”说着,把纸扉揉起来打算扔掉。他竟然有点愤怒似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骗你干吗?”“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李松是不会写这种纸条的。”我的逻辑很老土,老土得很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