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逸低头不语,蝶灭笑道:“怎么?方才还肯开口哄哄我,现在被我戳穿了,就不敢说话了?好吧,既是你要我放了茝媖,那你就开口求我!看我肯不肯大发善心,让你带她回去。”
独孤逸叹道:“你何必一定要和我赌气……”蝶灭一伸手,将茝媖高高拎起,怒道:“你若不肯,我便要取她性命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把她从这里扔下去不成?你可别打着主意,觉得自己来得及救她,若是咱俩单打独斗,你可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独孤逸见她举着茝媖,似乎随时可以一松手,将茝媖从这半空扔下去。茝媖现在仍是肉体凡胎,虽说不一定就会丧命,但从这么高摔下去,必会身受重伤。见蝶灭满面怒气,知道自己若是想出手相救,必会遭她全力阻击,她性子古怪,到时候不但救不了茝媖,反而连自己也会与她一番苦战。想起从前之情,不由心中一软,点头道:“好吧,你不要伤害她,我求你。”
蝶灭浑身一颤,拎着茝媖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讶然道:“独孤逸,你与这丫头不过一面之缘,居然为了她,连仙尊的臭架子也肯放下?”说罢又看了茝媖一眼,见她容颜俏丽,清新脱俗,便点头苦笑道:“看来你对她,当真是一片真心了……”忽然间脸色一沉,狠狠道:“那我更不能放她了!你越是担心她,我便越是要把她带走,让你见不到她!独孤逸,我这百年来所受的苦楚,今日我也要让你尝试一下!”
独孤逸摇头道:“我说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知道你恨我,今日在这里,你有什么怨气,只管向我发泄。宛蝶,其实……”
蝶灭大声道:“不要这样叫我!宛蝶已经死了,今日在你面前的,是魔尊蝶灭!”言罢两行清泪缓缓从脸上滑落,不一时便泣不成声,哽咽道:“独孤逸,若是当年,你肯这样叫我一声,软语求我一下,事情又怎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独孤逸任她哭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是荡魔祖师钦选的魔尊,我既知天意,又怎能阻拦?”蝶灭一怔,抬头道:“你怎么知道?”
独孤逸叹道:“宛蝶,我从没有骗过你,只是天命难违。其实这大千三界之中,无奈和不得已的,又岂止你和我两个……”
蝶灭木然不语,二人静静地站在半空,过了许久,蝶灭凄然一笑,将手一扬,茝媖被高高抛起,直朝独孤逸飞过来。独孤逸忙一伸手接住,见茝媖昏昏沉沉的,蝶灭道:“不必害怕,我点了她的穴道,以你的本事,只管解开就行了。”
独孤逸点点头,道:“多谢你。”说罢伸手解开茝媖穴道,茝媖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扶着自己,睁开眼看到独孤逸正微笑着望着自己,记起方才发生之事,不禁脸一红,忙站定身形,轻声道:“多谢独孤掌宫相救。”
独孤逸微微一笑,将手放开,茝媖见他神情温和,目光温柔如水,不禁亲切感又生,心下暗道:“这神情好生熟悉……唉,这么久了,有些事还是没想起来。”正自思不知在何处见过独孤逸,只听蝶灭道:“茝媖,不是他救的你,是我突然不想带你去魔界了,你怎么不谢我?”
茝媖一窘,道:“啊,原来如此,那便谢谢魔尊肯放了我……”蝶灭一笑,道:“你倒真是没有心机,人家怎么说你都肯相信。罢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一扬手丢过来,独孤逸伸手接住,只见是一个黄黄的玉人儿,便一笑递给茝媖,茝媖不解,待得细看不由大喜,忙一把接过,惊喜道:“小玉儿!”
蝶灭笑道:“其实方才,姹罗川便已将小玉儿敬献给了我,现在物归原主了。只不过我看小玉儿好像受了极重的伤,连一丝温润之气都没了,只怕是……”茝媖黯然道:“小玉儿她被……很重的掌力所伤,我怎么唤她,她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蝶灭道:“小玉儿与你相貌相似,又心灵相通,应是你的替身,想来是她替你挡了一劫,虽说令人难过,却也是她的宿命。”茝媖低头饮泣,蝶灭又道:“不过我倒知道一个法子,只不知有没有用。”
茝媖忙道:“什么法子?魔尊,你快告诉我,只要能救小玉儿,要我怎样都可以。”蝶灭道:“小玉儿虽有人形,但其实只是一块玉而已,若能找到与她有缘之人,用心头血来滋养,应该可以让她起死回生。”
茝媖又惊又喜,忙道:“太好了!”想了想又道:“那这有缘人,又该到哪里去找?”蝶灭叹道:“这便是我说的,容易又不容易之处。不过我想,从小玉儿来处去找,应该会找到。”
茝媖道:“小玉儿既是我的替身,那我的血,应该就行吧?”蝶灭摇头道:“茝媖,你来历不凡,若是以你的血去滋养,只怕小玉儿难以承受。”
茝媖一怔,眼神黯淡下来。蝶灭笑道:“不过你也别灰心,小玉儿既然与你有缘,那自然会有救她之人。”说罢看了看二人,道:“我要走了,茝媖,你保重吧。”说罢抬头,与独孤逸眼神相交,终是没有开口,转身一纵,顷刻便没了踪影。
茝媖捧着小玉儿看了半天,一转身见独孤逸在旁边静静地站着,一语不发,不禁有些歉然,忙道:“独孤掌宫,我……”独孤逸淡淡一笑,道:“无妨。茝媖,你放心,我也会帮你去找小玉儿的有缘人,一定想办法救活她。”
茝媖点点头,不觉心中一酸,眼泪便流下来。独孤逸笑道:“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委屈,下一步你可有什么打算?”
茝媖拭了泪,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独孤逸道:“你可愿意跟我回重霄宫去?”茝媖呆了片刻,叹口气道:“独孤掌宫,多谢你为我着想,只不过,目下我仍是太华弟子,不管他们怎样看待我,我还是要跟小师叔回太华山去。”
独孤逸点点头,道:“只是目前太华门里已经乱成一团,且不说云惊雷做下的事情,就是那个云映雪,你若是回了太华山,她一定会对你不利。”
茝媖默然不语,半晌道:“我答应过老辛,无论何时,都要想办法保全太华。老辛受我连累,最后把命都送了,我答应过他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独孤逸向远处望了望,默默叹口气,道:“咱们先回去吧。”说罢手一指,一个云团飞到茝媖脚下,茝媖便迈上去。二人一前一后,直往舍身寺中而来。
刚一到舍身寺上方,只见下面一群人打成一团,二人急忙落下地来,独孤逸上前细看,原来是归元派和越山派弟子,与太华门中人一语不合,竟然动起了手。
归元派轻羽道人死于魔界之手,越山派弟子则做了蝶灭的替死鬼,死于云映雪七宝金榫之下,两派弟子将账都记到了太华身上,联手向余晖发难。上官沧浪和星野秋气不忿,便与他们理论,大家便动起手来,太华门几人虽说功力稍胜一筹,无奈两派弟子人多势众,看看便要落了下风。
重霄宫众人见归元和越山两派弟子以多欺少。心中不平,又颇为欣赏余晖和星野秋,加之看在茝媖的面上,便上前拉架,结果两派弟子全然不给面子,萸扬帜年轻气盛,干脆也加入战阵,给太华门助拳,重霄宫三姝也偷偷地帮着太华门人。
钟不迫和万苍淮虽是不便动手,却是作壁上观,一任众门人所为;白飞絮看不惯二人做派,便也视而不见;只渔舟隐,呵斥了这个,又去制止那个,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一群年轻弟子却是打得正起劲,谁也不理会他。
渔舟隐正自气得无法,忽见独孤逸带着茝媖回来,忙道:“独孤,你回来得正好,快让他们住手!”钟不迫和万苍淮一见独孤逸回来,便忙各自喝住门中弟子。两派弟子一住手,太华门和重霄宫众人也忙撤身向后,一场争斗这才止住。
余晖见归元和越山两派弟子中仍有人嘴里骂骂咧咧,心中不忿,便对钟不迫和万苍淮二人拱手道:“二位掌门,太华虽是屡遭不幸,但怎么说也是仙界门派,与贵派同气连枝。请二位约束门下弟子,不要再口出对太华不敬之语!”
钟不迫微微一笑,道:“余少侠不要多心。”万苍淮却是满不在乎,走上前来笑道:“余晖,这事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只是你太华门做事,实在是……”说罢连连摇头,又道:“现在的太华,已经不复当年光景,就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就别再摆什么仙界第二大门派的架子了。”
余晖气道:“你……”万苍淮一哂,道:“我怎么啦?我老万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云惊雷行事不正,他日独孤掌宫报上天庭,太华山还不知要怎生领罪,现在嘴硬没有用!”
星野秋怒道:“太华就是领受天责,也不能任由宵小欺侮。今日之辱,太华记下了!”万苍淮勃然大怒,指着星野秋道:“你好大的口气!你算什么东西,记下又怎的?现在你太华便是落毛凤凰,便是任人欺侮,你待怎样?”
余晖忙上前一步,拦住万苍淮道:“万掌门,有话冲我说!”万苍淮冷笑道:“跟你说?你在太华辈分虽高,在我们看来,名不正言不顺,你又算什么东西?”
余晖一时语塞,白飞絮在旁却听得不忿,便上前道:“太华现在群龙无首,依我看,余晖,不如就在这里众多仙家之前,你便接任了太华新掌门,待独孤掌宫上报天庭,再同你们一起回太华举行接掌仪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