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怜惜地望着茝媖,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重霄宫?如果你去那儿,会有人照顾你,而且独孤掌宫和白婆婆也愿意你去,暖春他们跟你也合得来。”
茝媖摇头笑道:“我既是知道自己来这个地方,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么上天自然会有安排。”
桀骜笑笑道:“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太华山。”茝媖一怔,瞪大眼睛看着他,桀骜见她神情,心中莫名有些慌乱,用力抿紧嘴唇,一笑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茝媖嗔道:“你去那里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戮魔珠现在还祭在太华后山。上一次你吃了那么大的亏,怎的自己就不长记性?”
桀骜心中一颤,待得回思过茝媖的话语之后,喜悦之情顿生,笑道:“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自然不用怕。再说了,上次在犷塬,易家兄弟也不知给我施了什么法子,现在我总觉得自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茝媖惊喜道:“啊?真的?这么说来,你岂不是有救了?”桀骜笑道:“哪里就有那么容易。再说即便如此,这弟兄二人神神秘秘的,我可不想再去他们那个鬼地方。”
茝媖一笑,见桀骜眼睛发亮,望着自己,忙将视线移开。二人一时无话,茝媖抬头,见桀骜仍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吗?怎的那么好笑?”
桀骜哈哈一笑,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想问问我太华门的人怎么样吗?”茝媖神情一怔,半晌长叹一声,道:“他们怎么样?”
桀骜道:“你问的是谁?是你的师叔,还是你同门师兄弟?还是那些下人?”
茝媖道:“菊嫂她们可不是下人,我们都可敬重她们了。”桀骜道:“那我说错啦,你别生气。”茝媖笑笑,又道:“你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对。余晖小师叔怎么样?还有……还有星野他们?”
桀骜笑道:“他们看着都挺好的,只是太华这次大伤元气,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回复不过来。云映雪倒是挺有掌门的样子,那些门人也顺服她。只不过……”说罢看了看茝媖,迟疑了片刻,又道:“我现在看她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做上官夫人了。”
茝媖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看看了桀骜,随即垂下眼睑,转身缓缓走开去,到了一株红梅旁边,伸手扶住树干,问道:“映雪和上官他们俩……要成亲吗?”
桀骜叹了一口气,道:“是的,没想到这才几日,他们俩居然就要成亲了。我是在屋顶偷偷听到的,云映雪跟余晖还有星野秋他们商议,说是她爹爹刚仙逝,过了这阵子热孝,就要再等三年,所以要赶紧办,还要邀请仙派和人帝去观礼。”
茝媖一时心酸,眼泪不禁涌上来。桀骜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便只是站在一旁不语。半晌,茝媖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他二人互相扶持,能让太华门早日重振昔日雄威,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只是……”自己苦笑一声,“这些事情,却是与我再不相干。我已经被逐出太华门,不再和他们有同门之谊了。”
桀骜摇摇头,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是他们对你不公,你自己别胡思乱想。”茝媖笑笑道:“你放心,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桀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么上官沧浪……你心里还记挂着他?”茝媖沉吟片刻,摇头道:“我和他相处日久,许多事情一时都难以忘记,不过他在我心目中,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上官了。我希望他过得好,但也不会再为他委屈自己。”
桀骜见她神情平静,缓缓道来,知道她心中已决定放下自己与上官沧浪的感情,不由心中欣喜,忽然想起一事,便道:“你为什么不肯把云惊雷身死的真相说出来?宁肯让别人误会?”
茝媖思索片刻,道:“师父他虽是行事不当,可他毕竟对我有教导之恩,在太华山上,他对我爱护有加,比起映雪这个亲生女儿来,也不差什么。若不是我无意中知道了他的一些作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会做出那些事来。现在要让我在众仙派之前说他的不是,我真的开不了口。”
桀骜道:“那也罢了。不过现在仙派中人都知道云惊雷不是好死的,至于真相,恐怕一时也难以查清了。”
茝媖点头道:“你师父答应了太华门要帮他们查到底,我想这件事最终都会水落石出。”
桀骜道:“茝媖,你恨他们吗?”茝媖笑道:“若说我心中一点恨没有,那也是假话。他们非说咱们俩是杀人凶手,还几次险些害你丧命,我现在只希望你师父能尽快找出真凶,还你清白。”
桀骜见她神情温婉,话中又隐约透出对自己关切之意,心下感动,便道:“茝媖,不如你随我去东海吧。”见茝媖脸色微微一沉,忙道:“我是说,让敖滢帮你找个小岛,你住在那里,她还可以派龙宫守卫保护你,我……我和狂儿也可以照应你……总好过……”
茝媖笑道:“谢谢你替我着想,不过眼下我在这里还好,再说还有江南先生,他也可以帮我安排,你不用担心。”
桀骜笑道:“我知道啦,你定是一个人在岛上住着害怕,所以才不肯听我安排,是不是?”
茝媖“嗤”的一笑,道:“那也有道理,东海上茫茫一片的,还有恶人怪兽,我自然是害怕。”
桀骜笑道:“你说的恶人是我吧?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能就这么枉背个名声,等一下我就把你掳到鎏火岛去。”
茝媖“格格”一笑,桀骜见她神情欢快,思绪已经从方才的震惊和难过中完全抽离出来,心里甚是安慰,抬头看看日色,道:“我来了半天了,想来那些皇宫侍卫,也该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了,别再给他们抓到,连你也不好看。我要走了。”
茝媖微微一怔,忙一笑道:“好吧,你路上小心。”心下竟感觉有些许不舍之意,见桀骜也是欲行还住的,想到他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四处游荡,一时柔情忽起,冲口道:“以后别再到危险的地方去,免得让人担心。”
桀骜停下脚步,回身向茝媖走过来。茝媖心中“扑通扑通”猛跳了几下,身子不由一缩,不敢抬头看他。桀骜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你跟我走吧……”
茝媖叹了一声,柔声道:“桀骜……”桀骜摇摇头,心中忽然有些气馁,暗想别说是天劫将至,就算平安渡过大劫,自己这副样子,又怎能照顾了茝媖一世?便道:“你别说,我知道。我那日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让你为难了……”
茝媖忙道:“不是的……不是如此。我……我很感激你对我……只是我不想让你可怜我……”
桀骜苦笑一声,道:“我不是可怜你……我自己成日这副样子,哪有资格去可怜谁?”
茝媖道:“你别这么说,你一身本领,若是你能不这么自暴自弃,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桀骜怔了怔,笑道:“我倒从未想过要有一番作为。我只想平平淡淡过此一世罢了。”
二人相对无语,半晌桀骜道:“我走了。你自己小心。”茝媖点点头,桀骜转身一纵,便即没了踪影。
茝媖在院中呆呆地立了半日,忽然想起小玉儿这半天没有动静,便觉奇怪,不知这小丫头跑去了哪里,便顺着御花园中小径一路寻找过去,走到公主寝殿后面,见轩辕湍湍与茧绸儿和锦缎儿已经回房,便绕过台阶向屋中走去,忽听内侍高喊:“皇上回宫!”
轩辕泓今日上朝,与众大臣商议雪后民生之务已毕,便回宫来,先去给母后请了安,又到皇后那里略坐了一坐,说了些体己话,心中惦记着小玉儿,便忙到御花园中来。
轩辕湍湍一见皇兄,自然是要先叽叽喳喳一阵子。轩辕泓被她聒噪半晌,又与茝媖打个招呼,便自己一人到后面小玉儿待着的阁子中来。
进到屋中往净几上一看,轩辕泓不禁大惊:哪里有小玉人儿的踪影?他不知发生何事,心下焦急,转念想想方才也并未见茝媖和轩辕湍湍有何异样,估计八成是她们把小玉儿带出去了也未可知,便欲转身回去,问一下她二人。
甫一回身,便见面前站立着一个黄衫子小姑娘,身形娇小,容颜俏丽,眼波流转,笑意盈盈。轩辕泓不禁一怔,细看之下不由大喜过望,不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小玉儿是谁?
二人都是惊喜交集的神情,怔怔地望着对方,半晌,二人同时向对方奔过去,轩辕泓伸出双臂,小玉儿“嘤”的一声扑进他的怀中,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轩辕泓一手爱抚着小玉儿的秀发,轻声道:“你终于回来了……”小玉儿用力点点头,道:“听茝媖说,是你每日刺自己的血来救我?是不是?”
轩辕泓笑道:“是的,我每日都来这里,给你滴上自己的心头血,然后日日夜夜期盼你能早点醒来。天可怜见,你终于醒了。”
小玉儿轻声泣道:“你……你怎么那么傻?你是人帝,怎么能为了我这块小石头,伤害自己的龙体?”
轩辕泓笑道:“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别说是几滴血,就是……”小玉儿忙抬头,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嗔道:“不许胡说!你不知道自己发的誓,有时候很灵验吗?”
轩辕泓一笑,伸手握住小玉儿的手,二人相视而笑。小玉儿将头伏在轩辕泓胸口,道:“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伤害自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