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一段路后,云映雪放开星野秋的手臂,悻悻道:“方才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真。”说罢转身便走。星野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映雪,你站住,我有话问你。”
云映雪一怔,抬头看时,却见星野秋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有疑惑,有揣测,又隐隐可见一丝受伤的幽光。半天星野秋缓缓开口道:“映雪,你是不是对上官师兄......是不是?”
云映雪猛地甩开他的手,大声道:“什么是不是?那个上官沧浪,狂妄自大,见色忘义,我才不喜欢他呢!谁喜欢他,谁就是瞎了眼!也就是茝媖那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才那么稀罕他。云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喜欢他?”喊着喊着,两行清泪便从眼中直流下来。
星野秋听她话中之意,又见她神色,便已明白了,不由长叹一声,道:“映雪,上官师兄和茝媖是两情相悦,你就是有这心思,怕也是......方才你那样做,是故意让他们看的,是吧?”
云映雪一扬头,大声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云姑娘不是没人要。哼,上官沧浪,我一定要让他后悔!”
星野秋见她咬牙切齿,不禁吓了一跳,随即无奈地摇摇头道:“映雪,你想过没有,你拿我来做给上官师兄看,他会不会在乎?你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姑娘、小师妹,他又有什么后悔?”
云映雪一时语塞,呆立在那里半晌,忽然扑到星野秋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星野秋不忍心推开她,便由她哭了一会儿,见她对上官沧浪用情居然如此之深,心下也不禁慨叹。
云映雪哭了半天,心里似乎好受了些,便直起身子,见星野秋淡淡地望着自己,一声不吭,便抽抽搭搭地道:“星野,方才我也是气糊涂啦,你,你别介意。”
星野秋微笑着摇摇头,道:“映雪,我不会生你的气,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再拿我去气别人。”见云映雪神色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道:“咱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生气。”
云映雪点点头,二人转身往净室中走去。走出不远又遇到了一同回来的凌岳和水流萤,二人见云映雪一言不发,眼睛红红的,都有些疑惑,见她神色不豫又不便多问。凌岳偷偷地问了问星野秋,星野秋却也是欲言又止的,只是叹气,把个凌岳弄得莫名其妙。
当下几人一起往回走,又在门口遇到了上官沧浪和茝媖。回到屋内,却发现云惊雷早已回来了,坐在桌边垂目静思。见他们进来,云惊雷缓缓抬起眼皮,道:“回来了?”几人忙答应着,见师父神色,却不知是喜是怒。半晌云惊雷慢慢打开手掌,拈着里边一只信鸟,顿了顿道:“太华山出事了。”
几人大惊,上官沧浪忙问道:“师父,出了什么事?莫非有人趁机偷闯太华山?”云惊雷摇了摇头,叹道:“不是外人来袭,是咱们自己的人出事。方才余晖千里传信过来,老辛死了。”
茝媖一声惊呼,身子一软,便欲倒地。上官沧浪在旁边急忙伸手扶住她,云惊雷扫了她一眼,垂下眼睑不语。只云映雪冷冷地看着茝媖,见上官沧浪神情焦急,不禁细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旁边几人也不禁大惊失色,星野秋道:“老辛?他怎么会?他是一介凡人,魔界不敢戕害他的。而且他身体又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云惊雷道:“老辛是自尽的。这两人日他都没出屋,菊嫂他们去看过他,像是病着,只躺着摆手不说话,他们也没当回事儿。前夜到昨儿一天没动静,他们觉得不对劲,去看时才发现他在自己屋中悬梁自尽了。”几人大张着嘴,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置信。星野秋道:“老辛这个人很和气的,从不跟人争执,太华门弟子对他也是尊敬有加,怎么会突然悬梁了呢?”
云惊雷长出一口气道:“我太华门建派千载,虽然不是人人都修仙有成,也有心志不坚中途放弃而去的,但却从来无人做出此等自戕性命之事。也罢,现在我也分身乏术,我已吩咐他们将老辛好好安葬,待得这边事情结束,回到太华,再慢慢查明此事吧。茝媖,你怎么了?”
众人闻言都朝茝媖望去,见她脸色苍白,身子不住地颤抖,若不是上官沧浪扶住她,简直便要瘫倒在地。云映雪冷冷地道:“茝媖,你怎么看着很害怕似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跟老辛的死有关吗?”
茝媖望了云映雪一眼,木然不语。云惊雷道:“茝媖毕竟是凡间女子,定力不够,乍听到这件事,有些害怕也是有的。惊吓一事,可大可小,茝媖没有法术傍身,可别留下什么隐患在身上。这次我出来的急,没带着定惊的丹药在身上。浪儿,重霄宫白飞絮上仙那里带的有仙丹,一会儿你带茝媖去讨一粒,给她服下。”
云映雪却不服气,又道:“茝媖没有法术?方才我们来的时候,我见她在那剑上站得很稳啊,比我都稳,不知得了谁的传授。茝媖啊,你前阵子际遇不凡,跟谁偷偷学的啊?还是你真的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云惊雷喝道:“映雪,你给我住口!”
茝媖见云映雪突然向自己发难,字字句句夹枪带棒的,一时不觉气噎,却又从不会与人争执的,只是看了云映雪一眼,转身便慢慢向外面走去。上官沧浪道:“你要去哪里?”茝媖缓缓道:“我想出去透透气。”
上官沧浪抬头望了云惊雷一眼,见他朝自己点点头,便道:“我陪你一起去。”说罢扶着茝媖从屋中走出来,转到房后,茝媖停下脚步,身子倚在墙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上官沧浪心下诧异,却深知茝媖的性子,就算自己再追问,也问不出个究竟来,便只站在一旁不语。
半晌茝媖睁开眼睛,见上官沧浪站在身边,便道:“我没事,你回去吧,出了这么大事,义......师父他定会有话吩咐,你不用管我。”
上官沧浪却没在意她话中有异,刚要说什么,茝媖摇摇手,转身坐在回廊的栏杆上,道:“老辛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我心里难过,我坐坐就好,你快回去。”
上官沧浪见她执意要让自己回房去,无奈便道:“好吧,你别走开,坐坐就进去。”茝媖点点头,上官沧浪这才迈步往回走,又回头看看茝媖,才转身回房去。
茝媖坐在栏杆上,头倚着木头柱子,只觉脑中发沉,想起自己前几日与老辛的一番对话,心里不免酸酸的。好好一个人,一转眼变得又瞎又哑,其实自己送他回房之时,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心志已决,只是当时自己也太过惊骇,没有多注意而已,想想也是自己害了他,此时自悔没有好好看着他,却也是迟了。又转念想到那日二人一起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事情,不由颓然灰心,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正自百感交集之际,只见身边忽然悠悠亮起一丝黄光,茝媖猛地醒悟,不由又惊又喜,忙站起身来四下寻找,叫道:“小玉儿!”便见黄光亮了一下便消失不见,自己身前站立着一位白衣逸士,温文有礼,丰姿雅逸,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正是方才与重霄宫诸人一起见过的江南春。
江南春见茝媖愕然,微微一笑,伸出手道:“小玉儿在此。”茝媖低头见他掌心托着一个小小玉人儿,黄黄的晶莹剔透,正是化形之后的小玉儿,也不及细思小玉儿如何会在他手里,忙伸手接过。江南春却顺着她伸过手来的空当,轻轻一握她的手掌,随即松开手。
茝媖一怔,见他神色如常,看去并无轻薄之意,却不知他此举是为何。忽觉脑中“嗡嗡”作响,不由头疼起来,只觉得一股热气在脑中乱窜,好像要找个地方宣泄出来一般。
茝媖皱起眉头,只觉烦恶不胜,不由得便闭上眼睛。只听江南春很轻却无比清晰的声音道:“大荒一别,咱们终于再次又见面了!”
茝媖脑中“轰”的一声响,睁开眼睛看时,只见自己站立之处已经换了一个所在,天地广阔,群山高峻,何川奔流,珍鸟异兽来回飞跑,人们在田间地头劳作,一片温馨景象,不由喃喃道:“大荒......”
转头又见江南春站立身边,笑吟吟地道:“天骄,你神识将复,这便记起我来了吧?”说罢便伸出一指,在茝媖额间轻点了一下。
茝媖只觉一阵清风吹过额头,忙闭上眼睛,一会儿再睁开时已经面带微笑,向江南春躬身施礼道:“神君,别来无恙。”
江南春哈哈大笑,道:“本来不想这么早恢复你的神识,不过接下来要发生很多事情,若是再让你蒙在鼓里,就怕被恶人钻了空子。唉,小小一个大千三界,现在居然生出这么多事端,当真是低估了他们。”
茝媖道:“大千三界连环天劫一事,目前如何,还请神君指点迷津。”江南春道:“苍玦、血璎,目下仍未现身,只丹华舍利,最迟两日,即要面世了。这三件是渡劫至宝,三界没有几个知道它们的真实用处,却只是传言这三件宝物若能同时拥有,便可号令大千。现在许多人都在觊觎它们,这次舍身寺之行,几大仙派各怀心机,你也知道了云惊雷所行之事,当真是心智已失,还有那个钟不迫,此人奸诈,犹在云惊雷之上。往后几日,你会有一番磨难,不过别担心,你有天护,自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