茝媖点点头,又道:“师父说的,那几位仙长便信了吗?他们就没怀疑流萤吗?”星野秋道:“那越山派的万掌门倒是说过,流萤出现在此地,让人心中起疑。不过重霄宫的长老还有钟掌门都说,流萤只不过是太华门的普通弟子,哪有那么大本事,竟能瞒住这许多人,可能是好奇来看看热闹,不想遭此横祸,这也是她命运不济。”
茝媖低头细思,星野秋见她神情,便道:“我当时便也觉得事有蹊跷,流萤最近也有些神神秘秘的,只不过众人面前,我不愿诋毁太华的名声,只能暂且忍耐。”说罢抬头看了看,对茝媖道:“我在这里好久了,只怕别人起疑。茝媖,我要走了,你多加小心吧。”说罢点点头,便自去了。
茝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有些酸软,觉得可能是方才淋湿透了雨的关系,这时候身上衣裳干的差不多了,但此时秋意已浓,自己虽是神识初复,但天机未现,仍是肉体凡躯,凉气一旦入体,也会侵蚀脏腑。又记起江南春叮嘱过自己,切切不可与他人提起,一时心绪如麻,便走到牢房中土炕上坐下。
刚一坐定,忽听头顶上脚步声杂乱,倒似有十几人一般,不一会儿便见星野秋与十来个不认识的人下来,看服色应是归元派和越山派的门人,为首二人一持长剑,一持软鞭,服色不同,互相谦让,其中持剑的年轻人先一拱手道:“越山派的师兄,这里你最年长,便由你来主事吧。”越山派那人还礼道:“好说,好说。愚兄虽虚长几岁,却也不敢擅专。不过既然几位仙长吩咐了,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说罢便向茝媖大声道:“妖女,仙长们已经回来了,命我们将你带上去审问,你可老实些,免得吃苦头!”
茝媖这才明白缘故,看星野秋时,只见他皱着眉头,瞪视着这几人,见茝媖看自己,便朝她摇摇头,面色无奈。茝媖起身走出牢门,那归元派的年轻人却有些不耐烦,喝道:“动作快些!这会子装什么弱女子!”说罢长剑一甩,伸手就要来抓茝媖。
星野秋就站在他身边,忙抬臂一挡,将那人挡了个趔趄,见他怒目瞪视自己,忙嬉笑道:“啊呀,对不住。”那人怒道:“太华门小子,你待要怎样?”星野秋道:“不要怎样,只是老兄还须客气些。”那人冷笑道:“跟这些妖孽,还要客气吗?你太华门中出此败类,倒还挺有脸的。”
星野秋笑道:“太华门有脸没脸,倒是从不欺负女流。在仙界行走千载,也从不做那种两面三刀之事。别说现在一切未有定论,便是她真的欺师灭祖,也自有我派门规处置,轮不到外人来欺负!”
那人怒道:“你......你叫什么名字?”星野秋昂然道:“我便是太华弟子星野秋!”那人一哂,道:“什么无名之辈,没听说过。”星野秋微微一笑,也不听他激将之言,对茝媖道:“咱们上去吧。”
茝媖点点头,二人扔下咬牙切齿的归元、越山两派众人,一起走上石阶。隐隐听到背后那些人偷偷议论的声音:“这妖女真能迷惑人,你看这些太华男弟子,像什么样子。”
星野秋看看茝媖,不由苦笑,二人上到一层,却见万苍淮负手立在门前,见到他们,一双眼色眯眯地打量了茝媖几下,笑道:“太华这位贤侄,真是怜香惜玉啊!我的弟子下去带人,你还非得要跟下去看着。怎么,怕谁会害她不成?”
星野秋欠身道:“万掌门误会了,太华弟子茝媖,屡犯门规,我只是想把她带来,由我师父云惊雷掌门按门规处置。至于别派弟子,我也是担心他们有什么闪失,万一说不清道不明的,万掌门不可错会我的意思。”
万苍淮哈哈大笑道:“云惊雷自己没嘴儿葫芦闷声不响,教的门人弟子倒是牙尖嘴利。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今日之事,已不是你太华门内之事,而是事关整个仙界,甚至是大千三界安危。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吧,不要多生事端。来人,护送二位太华门人去首座堂!”说罢一挥手,星野秋回身一看,只见十几名越山派还有归元派弟子已将自己与茝媖围住。
万苍淮冷笑道:“走吧,我不信你这丫头能飞上天去。”说罢转身径自去了。茝媖转头对星野秋歉然一笑,道:“都是我连累你啦。”
星野秋摇摇头,低声道:“这两位掌门各怀心思,都不是什么好人。方才我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怕他们对你不利,既是师父他们要见你,我想应该没事的,再说还有重霄宫那二位上仙会主持公道。你别怕,见了师父只管实话实话就是。”
茝媖心中感动,点头道:“我知道。”二人便跟着一众人来到首座堂。首座堂在大殿后面,雄伟森严,是寺中执法长老执行戒律之处。茝媖被带进门来,见正对门口的方向一排放置着三把座椅,两边还各有一把,角落里叠放着几只蒲团,想是现安放的椅子。渔舟隐坐在正前方,白飞絮在左,云惊雷在右,两边坐着钟不迫和万苍淮,各派弟子环伺在旁,神色各异。
茝媖进门来,环视一圈,先见太华门诸弟子站在师父云惊雷后面,神色都是冷冰冰的,上官沧浪更是面带愤愤之色;转头又见重霄宫三姝和萸扬帜站在一边,见到她都点头示意,逞艳和萸扬帜还一起对自己握了握拳,不由心中一暖,又略感酸楚,心道:“太华同门今日看待我,竟还不如别的门派来的亲切。”
云惊雷见茝媖站在当地,不悦道:“茝媖,这么多前辈在这里,怎的不跪拜?”
茝媖双膝跪倒道:“茝媖拜见各位前辈。”白飞絮见众人都不言语,便先道:“茝媖姑娘,你别怕,我们有几件事问你,问明白了就罢。”茝媖点点头,白飞絮便道:“昨夜舍身寺中丹华舍利失窃,你与桀骜可知不知情?”
茝媖摇头道:“白婆婆,我们真的不知。”白飞絮听她如此称呼自己,不由亲切之感顿生,便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昨夜怎会在塔林中出现?这之前你们在哪里?”
茝媖脸微微一红,道:“昨夜桀骜他只是把我送回来,恰好遇到天眼大开,因他自身之故,会被连累误伤,所以我们就暂时躲到塔林之中,以求历代高僧舍利可以相护。不想他还是伤到了,而且,还暴露了行踪,就被这边发现了。”
白飞絮点头道:“这么说你们真的不知情就是了?”茝媖道:“茝媖对天发誓,真的不知。”白飞絮正欲再次发问,只听钟不迫道:“白上仙,你这么问法,只怕问不出个究竟来。这二人所行之事关乎三界安危,岂可如此轻描淡写?茝媖姑娘,实话告诉你,桀骜已经被犷塬二散仙劫走,那两人绝非善类,桀骜已经半条命了,落到他们手里,只怕这会子连渣都剩不下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吧,别指望他会来救你了,更不要以为轻轻巧巧地发个毒誓,便可蒙混过关。”
茝媖看了钟不迫一眼不语,心下也不禁担心桀骜现在处境,只听渔舟隐道:“钟掌门说的有道理,事关大千三界,岂可儿戏,茝媖姑娘,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知道什么,就原原本本告诉我们,就是那孽障胁迫你,你也不必害怕,这里这么多人,都可以为你做主。前些日子有人见你夜晚出舍身寺,你是做什么去了?是去与那孽障私会吗?”
茝媖闻言一怔,不由偷偷看了上官沧浪一眼,见他神色略显慌乱,心知渔舟隐此话也是给云惊雷留了面子。那夜上官沧浪带自己去东海,虽是偷偷出去,但仍是有其他人看到了,又恰巧寺中发生这许多事,也难免旁人会起疑。渔舟隐必已听说此事,只是未亲眼得见,碍于云惊雷的关系,不便将上官沧浪的名字提出来。见上官沧浪强作镇定,不看自己,当下犹疑,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上官沧浪自从东海回来以后,舍身寺中便接连发生事情,丹华舍利现身之后,钟不迫和万苍淮更是直接撕破脸与寺僧僵持上,不得舍利誓不罢休。这几日也听人私下议论自己与茝媖夜晚出寺之事,虽是与寺内发生之事无甚关联,但在此紧要关头,只怕任何事情都会惹人误解,因此心下也暗暗惊慌。
那夜茝媖在东海之上被异兽叼走,下落不明,上官沧浪仓皇逃回舍身寺,待惊魂稍定,本欲向云惊雷说明经过,求他去救茝媖。但云惊雷近日来为了丹华舍利费尽心机,对茝媖失踪之事并不甚挂怀,只说“知道了,这边事情一了,自会处置”。倒是云映雪好奇地紧,不停追问之下,上官沧浪只得告诉她真相。舍身寺中诸派议论此事,太华门这边只是不理。
今日听渔舟隐当着众人问出此话,见上官沧浪乱了方寸,云映雪略一思忖,便大声道:“渔舟伯伯,各位仙长,这事我知道,那夜她是与上官师兄一同出寺的!”
众人听云映雪如此说都是一怔,心道太华门怎的自己人指起自己人来?上官沧浪脑中“嗡”的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云映雪又道:“那日我说过了,茝媖她要上官师兄送她出去,上官师兄虽知此事不甚妥当,但因为对她一直一往情深,便答应了她。谁知她出寺的目的,不为别的,竟是为了与桀骜那淫贼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