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走后,金桂枝盯着那碗馄饨发愁,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另外拿了一个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尝了尝。
吃了之后她更愁了,葛家的馄饨的确比她金家的馄饨好吃。
她感觉自己的财路被人断了,坐在凳子上双手抱于胸前,开始想她还能发明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一抬头,看见对面的罗生正依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这笑容是在嘲笑我吗?难道我吃他家的馄饨被他看见了?”
金桂枝心里不断地想,看见罗生还在看她,她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又开始在脑海中罗列自己可以依照现在生产力发明出来的东西。
看着被她放一边的猪肉,她突然灵光一闪,“肉松!”
肉松多好做,煮了之后再撕碎,加入酱油抄一抄,面包她做不出来,包子馒头总会。
绝妙!
说干就干。
索性没有生意,她没摆摊,在厨房一气鼓捣,除却将猪肉徒手撕碎有点麻烦,总体来说很顺利。
金出蓝放学回家时看着桌子上一盘略微有些黑的东西,问:“阿姐,这是什么?”
“这叫肉松,尝尝。”
金出蓝夹了一筷子,“好吃。”
“好吃吧,我明天将这个夹在馒头里卖,绝对能大卖特卖!”
金出蓝重重点了头,嗯了一声,“阿姐我相信你!”
“对了,阿姐,我把你说的关于什么是君子的回答给老师复述了一遍。”
“老师怎么说?”金桂枝拿了一些面粉倒在盆里,打算和面。
“老师想见你。”金出蓝又吃了一筷子肉松。
金桂枝手一顿,差点把面粉撒出来,“他见我干什么?”
她最怕的就是老师。
“老师说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说出这种话。”
金桂枝:“能不去吗?”
金出蓝脸纠结在了一起,“可是……我答应老师了。”
“那好吧,明天我就去。”金桂枝往盆里加了点水开始使劲儿揉面。
第二天,金桂枝满腔豪情壮志将新产品加在了以前酱油的牌子上。
依旧大雪天,行人甚少,为了招揽客人,金桂枝扯着嗓子朝街道大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肉松馒头,不好吃只收一半的钱!”
客人没招徕,倒是罗生提着一个茶壶慢慢走了过来。
金桂枝瞧见他来了,快速地将笼中的馒头掩盖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罗生。
“卖什么好东西呢?”罗生将茶壶放上桌,笑嘻嘻地问。
金桂枝咳了一声,“没有啊。”
罗生看着一旁的牌子,用手指摸了摸下巴,“肉松馒头?这是个什么馒头?”
“不管你的事,你不在你家铺子里待着,过来干什么?”
罗生把茶壶提上前来,“给你送茶来了,去拿个碗来。”
“无事献殷勤,”她还是去拿了一个碗过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淡红的茶水和着枣片桂花一股脑地盛了一碗,浓郁的香气让金桂枝吞了一口口水。
“快喝,不然凉了。”罗生催促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茶?”金桂枝看着罗生,“不说我就不喝。”
罗生无奈道:“我瞧着你一个小姑娘大雪天在这里可怜,想给你点茶喝别冻坏了,不行吗?”
金桂枝瞧他说的真切,感激地说了句:“那多谢了。”
她端起碗三口就喝光了。
看她喝完了,罗生幽幽地开口,“既然你喝了我的茶,我想吃你做的肉松馒头。”
金桂枝:“……”
她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罗生瞧她半天没动作,说:“你不愿意就算了。”他坐在板凳上叹了一口气,在空气中变成了一片白雾,眼神哀切地看着远方。
吃人家嘴软,金桂枝认命地揭开蒸笼,热气顿时飘上天空,她用一根筷子戳了肉松少的馒头递给罗生。
“这上面的就是肉松?”
金桂枝不想搭理他,只从鼻中嗯了一声。
罗生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道:“味道很新奇。”
金桂枝哼了一声。
“我走了,想喝茶到铺子里来。”
金桂枝又哼了一声。
罗生左手提着茶壶,右手举着顶了一个馒头的筷子走了。
第二天金桂枝看到葛厨娘出现在铺子前时,金桂枝知道自己可能又要进皇宫领赏了。
对面葛氏馄饨铺派小二买了整整二十个肉松馒头。
果不其然,葛厨娘进宫的第二天,一顶软轿将金桂枝请进了皇宫。
上轿前,金桂枝想起来什么,急冲冲跑到对面的糕点铺买了几大包往衣服里塞,得亏冬天衣服肥厚,不至于太显眼。
王公公疑惑,问:“姑娘,你这是……”
“哦,我家的出蓝最爱那家的糕点,我怕我出宫时辰太晚,人家打烊了,没买回去糕点的话,出蓝又会跟我闹。我放在衣服里是怕它冷了,公公不必在意。”
王公公笑道:“姑娘倒是对令弟一片爱护之心。”
金桂枝笑笑:“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自然得护好他。”
王公公不语,沉默地带着队伍往皇宫走。
大殿上。
“朕听说你又创造了新的菜式。”
金桂枝跪着,“回皇上,是民女无意间发明的肉松馒头。”
“朕当初吃到这道食物的时候很是欣喜,问了葛厨娘才知道又是你造出来的。”
金桂枝再拜,口中说着:“多谢皇上赏识。”
心中想着这皇上原来是个美食家。
历史重演,接过赏银,金桂枝跟着去了御膳房。
葛厨娘等候多时,一见王公公和金桂枝,立马热情洋溢地迎接。
“王公公慢走。”葛厨娘高兴地说。
“金姑娘,快来教授我肉松做法吧。”
金桂枝吐槽,你这次倒是积极得很。
肉松造法很简单,半个时辰就弄得差不多了。
“把猪肉撕碎,再放佐料进去翻炒就可以了。”金桂枝说完,分明在葛厨娘眼中看到了:“就这?”
“您慢慢撕着,我想去一下茅房。”
没等葛厨娘回答,金桂枝就走了出去。
冒着风雪按照记忆走,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孤零零地破石头房子,金桂枝感觉它比之前更破旧了。
她一眼看过去,屋内没有人。
金桂枝奇怪这么大的风雪人会跑哪儿去?
她走进屋内想将怀里的糕点拿出来放在地上的破褥子上,正把手放在怀里,一条身影飙了过来。
等金桂枝反应过来时,她脖子上被一块打磨过的石块抵住了。
金桂枝害怕得感受不到疼痛,她颤抖着声音说:“大侠饶命,我不是坏人。”几乎快哭了。
听到她的声音,背后的人有些诧异地松开了她。
金桂枝转过身,看着眼前脏乱的人,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我吗?我上次来过的,给你东西吃的那个人。”她说完了才想起他可能是聋子。
于是干脆直接把怀里的东西全拿出来,还打开一包递给他。
看着面前呆着的人,金桂枝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对面瘦削的少年接过,开始大口大口地吃。
“慢点慢点,还有很多。”金桂枝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仍然忍不住说道。
金桂枝看着面前的少年衣服单薄地缩在墙角,叹了一口气。
少年吃了一会儿,大概是吃饱了,没有开始那么急冲冲的,转而慢条斯理地进食。
他看着金桂枝,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颈脖,说了一个字:“血。”
金桂枝摸了摸自己的颈项,一片湿濡,手上鲜红一片。
她被吓了一跳,但笑着摆摆手失意自己没事,转过身跑到外面蹲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按在伤口处,重复几次,终于没流血了。
金桂枝抬头看见屋内的少年正在台阶上看着她,她对着他咧嘴大笑,喊道:“不流血啦,好啦,别担心了。”
贺兰世炎一直都记得这个微笑,冰天雪地里,白茫茫一片,那里蹲着一个姑娘笑着对他喊道:“不流血啦,好啦,别担心了。”
他想她真是个傻瓜,他当时根本不是担心她,只是想看看她蹲在雪地里想干嘛。
像她那样毫无戒心、无条件对一个陌生人好的女人,是世间最傻最傻的人。
金桂枝被颈间的雪冻得直发抖,哆哆嗦嗦地跑到贺兰世炎旁边,把他拉进石屋。
碎碎念地说:“这么冷的天,这些东西可以保存很久,你要省着点吃。”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聋子,教育般地说:“偷东西要晚上去偷,白天人那么多,一人打你一下就够你受的了,晚上人少,偷了就跑,就算被抓住了,总归打你的人没那么多,你也少一点疼。”
她说到疼,拍了一下大腿,懊恼地哎呀了一声:“我应该给你带点金创药来,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这里了。”
贺兰世炎安静地坐在褥子上听着金桂枝喋喋不休,在他看来,金桂枝就像是旁边树上蜂巢里嗡嗡叫的蜜蜂。
金桂枝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该走了,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少年,想了想,把自己的厚外套脱了下来,只剩下一件薄外套和里衣。
“当被子盖吧,这个天太冷了。”她把外套铺在了一团破棉絮上,“我走了,后会有期。”
金桂枝朝贺兰世炎摆摆手,作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看着金桂枝走在雪地里单薄的背影,贺兰世炎一把将还残留着温度的外套扯过来,说了句:“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