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痛——!”
花睡去十分确定她刚才重生了。
不过,这感觉怎么有点不大对劲?
她刚一睁开眼睛,正打算呼吸一下阔别十五年的新鲜空气,却忽然感觉眼眶一空。
接着眼前一片血红濡湿喷涌飞溅,再然后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撕心裂肺的剧痛。
花睡去心中一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门哪派的秘籍上也没写重生会这么痛的说?
而且,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花睡去想要抬手试探,却发现浑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一道电流酥酥麻麻从指尖涌向全身。
她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作为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竟然在自家卧室里被下了软筋散!
无耻!世风日下啊!
花睡去心里腾起一股邪火:
话说自从她当年灰飞烟灭了之后,正道不是终于打败邪道了么?
凤轻尘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管的,十五年过去了,修真界竟然比自己年轻那会儿还要乱套?
“凤奴,把这贱人的下贱招子送去喂狗。”
花睡去听到一个女人声音在面前五步之处响起。
话里全是怨毒,声音却不带一丝情绪,冷漠到冰点。
听这话,难道是这女人刚把这具身体的眼睛挖了出来?
虽然剧痛无比,花睡去上一世毕竟被化去两次元丹,还被震碎过一次元神,这痛倒也可以忍受。
只是,真的这么倒霉吗?刚重生就被挖了眼睛?!
花睡去心中叹气,只得打起精神向那个声音问道:
“你是谁?你刚挖了我的眼睛?”
“我是谁?事到如今,你反过来问我是……谁!”女人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两根瘦削的指骨狠狠掐住花睡去身体的下巴,语气近乎疯狂。
花睡去感到一阵浑厚的凡人内里疾速送到,那力道大得惊人,一掌下来自己必死无疑。
她正在计算自己是不是重生时间最短的女修,那巨大的内力又止在这具身体的面门前迟迟不肯落下。
“让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那女人冷哼道,“今儿不过是挖你的眼,明儿就仔仔细细剥你的皮做灯笼,等后日再一寸一寸割你的肉下酒吃。”
花睡去不禁笑了,她前一世因为爱笑不知道带累同门吃了师父多少苦头,师兄弟们都不准她随便对人笑。
可这次她实在忍不住,还是被这女人的想象力逗乐了。
“笑?你凭什么笑?”那女人的声音忽然离得极近,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一片尖锐冰凉的金属缓缓划过脸颊,那女人在花睡去耳边轻飘飘吹进一句话:
“至于这脸蛋儿么,既然醒儿喜欢,就留着一整块割下来做个面具,勉强给他陪葬。”
女人话音轻轻落下,花睡去却忽然觉得心脏一阵紧缩剧痛。
尤其当她提到“醒儿”时,这具身体心间绞痛不亚于上一世自己的化丹之痛,甚至更加剧烈。
“救……凤醒……忘了……我。”
花睡去想起刚才在那女孩梦里,她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十五年前,魔尊血罗刹,也就是花睡去本尊,在被暗算灰飞烟灭之际,被意外封印在金家祖传的游梦仙枕里。
这具身体原主就是金家最新一代嫡长女,金罗盘。
话说这金罗盘还是凤轻尘和金明灭的嫡亲侄女。
让花睡去哭笑不得的是,当年和她一起被封印在金家仙枕里的,竟然还有那个害她灰飞烟灭的白眼狼——她的亲生师弟,玉面天尊金明灭!
当时金明灭这小子提着沧浪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说要保护她离开,不成想却结结实实在她后背上捅了一刀。
背后捅刀也就算了。
真正让花睡去气炸的,是那一刀,竟然是用沧浪捅的。
沧浪是上古天神炼制的法器,一刀下去,见血之人立刻元神碎裂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破刀可是花睡去放弃飞升抽了三根仙骨才换回来送给金明灭傍身用的。
早知道要死在这个臭小子刀下,不如当年就狠心飞升算了……
“师姐,以后你一个人……别怕。”
金明灭下刀时,这句话在她耳边极近处响起,激得她全身起了一层颤栗。
花睡去记得自己当时猛的回头,一双明澈的眼里充满不可置信,却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神情。
那小子骨节分明的手掌早已扣住自己的后脑,将她紧紧困在自己怀中,力道大得让她挣脱不开。
那时候她前额抵在金明灭坚实起伏的胸膛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什么时候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牢牢记得,他似乎轻轻笑了。
沧浪出,乱红溅,世间再无恶女魔尊血罗刹。
她本以为自己从此再无生还可能,没想到却不知为何被封印在了金家祖传的游梦仙枕之中。
这仙枕与沧浪一样,都是仙器中的极品。
只要她能和枕上睡觉的人在梦中说上话,就可以与之神魂互换,反将对方封印在自己梦里。
可花睡去还没高兴太久,就在仙枕主人第一次的睡梦里看到了那个让她灰飞烟灭的金明灭……
和他那把破沧浪。
而更让她郁闷的是,枕头的主人似乎不喜欢和梦里的人说话,十五年来每次梦里只和她还有金明灭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搞得花睡去和金明灭一直以为小姑娘是个哑巴。
刚才原主终于开口和他们说话,金明灭嫌弃这是个女身,把重生的机会让给了花睡去,
没想到刚一重生就被挖了眼睛,明后天还要剥皮割肉,一会儿梦里遇见金明灭可是要被他笑死了。
花睡去这么想着,也没注意那女人何时走的,便躺在仙枕上沉沉睡去了。
果然,一进入梦境就看见了金明灭那张除了好看之外写满讨厌的脸。
“师姐,重生感觉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好不好看,精不精彩?”那张属于金明灭的脸笑嘻嘻的迅速凑了过来。
花睡去立刻跳开三十几个身位。
自从上一世被师弟笑嘻嘻的灰飞烟灭了之后,她就对他和他背上那把沧浪十二分本能警觉。
“那什么,外面好像有具好尸,你要不要也出来?”花睡去嫌弃的问。
“不走不走,我还没见过人皮做的灯笼呢!”金明灭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看得花睡去浑身难受。
“爱走不走。”花睡去不再理他,重新调息打坐起来,希望能在梦醒来的时候变得更强一些。
虽她上一世早已化去了元丹,这具身子里倒是有一颗上好的,浑身的灵力却被废了。
而自己这十五年来虽然在原主的梦里夜夜修炼,却因为没有元丹,灵力接近为零。
如果发现在出门,这具身子只有丹没有力,可能还打不过外面四五岁的小修士。
“咱们小时候禁闭里那个张瞎子你还记得吗?”金明灭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让师姐糟心的机会。
花睡去挂上一个非常职业的修炼微笑,迫使自己听不见或者假装听不见来自金明灭的任何一句伤害。
“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身子若没了,你也得跟着一起寂灭。”花睡去挣扎道。
不过她严重怀疑,金明灭会在她被剥完皮奄奄一息的最后一刻再笑嘻嘻的出来救人。
“张瞎子说,师姐你天生修炼奇才,就是可惜轮回转世每次都是白忙。”金明灭混不管师姐说什么,自顾自笑得打滚,“这一辈子倒是也不用忙了,还没起床就……哈哈哈哈。”
“张瞎子疯了你又忘了吗?”花睡去一个吐纳差点把自己从梦境中唤醒。
这时身子短暂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花睡去和金明灭能清楚听到房间里有人在谈话。
“帝尊一个时辰之前出关了!一出关立刻就往金府来了,你们赶紧把这一床的血迹弄干净了!”
“不是说要闭关二十年吗?怎么才几年就出来了?”
“完了完了……帝尊要是看见他这个唯一的女徒弟在家里被挖了眼睛……咱们不得跟着活埋吗?!”
“何止!他亲侄子凤小少爷尸首还在咱们前厅停着呢!真要命!”
身体外面一派要逃命的紧张氛围,身体里面两个人已经要吓得元神破灭。
“你听见了吗……我哥……凤……凤轻尘要来了……”金明灭舌头瞬间打结。
“那个……那个原主呢?原主,咱们换回来吧!”花睡去几乎带了哭腔,四处张望却怎么也看不见金罗盘。
“原主……那姑娘……别喊了,你走之后她就看上沧浪了。”金明灭有些吞吞吐吐。
“然后呢?”花睡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怕她反悔跟你交换……”金明灭眼神开始飘忽。
“然后呢?”花睡去急了。
“就借她用了一下。”金明灭低头说。
“用来干嘛?”花睡去大概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金明灭从小到大就是个祸胚,大概就是用沧浪玩了个歃血为盟桃园结义什么的游戏吧。
“她先割的?”花睡去问,声音有点抖。
“嗯,小姑娘身手挺好,难得还练过刀法。”金明灭低头咬唇,一副等着家长批斗的无辜表情。
“你知道她是谁吗……”花睡去咬牙问。
“现在知道了。”金明灭声音也开始有点飘了,“好像……是我哥唯一的女徒弟。”
两个人不禁浑身起了一层恶寒。
上一世,花睡去本该是凤轻尘的道侣,却在结缘大典上和金明灭当众灵修。
如今,两个人又合伙把他唯一的女徒弟弄没……灰飞烟灭了……
感觉不能只是鞭尸七天挫骨扬灰那么简单了。
忽听门板开阖,“恭迎帝尊”之声不绝于耳,接着一阵仙风大力袭来。
花睡去自从修了魔道之后扛不住这么罡正的仙气,立刻就要被震得形神分离。
正挣扎间,周围却忽然安静下来,犹如处在风暴中心——仿佛周围千军万马在厮杀焦灼,却都被屏蔽在周身之外与自己无关。
花睡去只觉灵魂迅速融入新的四肢百骸之中,那是十五年来从未感受过的通体舒畅,却被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惊醒:
“刚回来,就又想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