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累得额头上都出了汗,顾凌见状,干脆抢过钉耙,自己上阵。
只是他并非干农活的料,挖了几下后发觉自己还是赶不上沈昭和梅执恕,便又觉得索然无味,将钉耙还给了顾松。
见顾乔拎着撮箕将荸荠往家里运,他脑袋一转,立即爬上田坎,喊道:“顾巧儿,我来帮你。”
说着走过去直接夺过顾乔手中的撮箕,就往院子里去。
沈昭望着顾凌拎着撮箕与顾乔并肩同行一道走进院子,眸光微沉,嘴唇也抿得死紧。
随后,他就一直听到院子里传来顾凌的声音。
“顾巧儿,这是不是要用井水淘过?”
“我来打水吧!”
“洗荸荠嘛?多大的事,看我的。”
“你尝尝,好甜。”
……
尽管被院墙隔着看不到人,沈昭却能够想象得到顾凌围着顾乔团团转、故意捉弄她,然后又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
“沈昭,你是不是着凉了?”梅执恕突然出声关心道。
沈昭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随后继续专心挖荸荠。
梅执恕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他有些无精打采的,又道:“要不你先歇一歇,换执勇来挖。”
“大哥,我也想去歇一歇。”梅执勇皱眉,可怜兮兮的。
“大家想歇就歇会儿吧,别弄着凉了。”沈晚朝他们喊道,“巧儿姐说了,荸荠挖不完,留在田里短期内也不会坏,实在不行明年还长呢。”
梅执恕望向站在田埂上的沈晚,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哪里还会干不动活。
至于梅执勇,刚才说累也只是觉得他大哥太过关心沈昭这个外人,都不管他死活,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
“咱们还是赶紧挖吧,不然荸荠浪费了。”他立即说道。
到了下午,大家终于将荸荠挖完。
顾乔将淘洗的荸荠用自己编织的小竹筐给顾松、顾凌和顾学西一人装了一筐,等人走后又给隔壁柳氏他们也送了一筐。
“哎哟,这荸荠长得可真好,谢谢了啊!”柳氏笑着道谢。
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哭声,顾乔想到高氏那越来越阴沉瘦削的脸,心里一个哆嗦,立即与柳氏告别。
回到家后,就瞧见沈晚坐在地炉旁削荸荠。
“巧儿姐,快来吃!你忙活半天还没吃上吧?”沈晚笑着喊她。
刚挖出来的荸荠,表皮黑色或深紫色,还带着嫩芽尖儿,削掉粗糙的表皮后,里面就会露出洁白的果肉来。
顾乔捡了一颗放进嘴里,只觉得清脆可口,而且汁水还多。
“唔,好甜!”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梅氏在灶旁笑道:“这荸荠啊,又被称为‘地下雪梨’、‘江南人参’,味甜多汁,最是好吃,就是吃的时候削皮麻烦,辛苦我们家小晚了。”
“不辛苦。”沈晚笑着。
顾乔见她手不得空,又捡了一颗让她张嘴,姐妹俩相对嚼着嘴里的荸荠,顿时一齐笑弯了眼睛。
沈昭抱着柴禾进来的时候正巧瞧见这一幕,略微怔了怔,只觉得心上淌过暖流。
来到顾婆子家才半年不到,他却觉得这儿比起罗家村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更像个家。
“哥哥,吃荸荠!”沈晚又喊他。
“好。”他笑着应了,然后将柴禾堆到了灶门口。
又过了几日,卢氏那边传来消息,随州城有一家酒楼愿意试着售卖灰豆腐,暂时先预定一百斤。
听到这个消息,顾婆子她们都高兴坏了。
虽然目前只要了一百斤,但若是卖得好、打开了销路,以后生意必然越做越大。
只是没想到这一百斤灰豆腐送去后,竟然发生了变故。
“什么?一百斤灰豆腐的银钱打了水漂?”顾婆子惊得站了起来。
前来传话的梅涣青眉峰紧皱,心里也不好受。
他回道:“卢氏与那酒楼约定的是先付一半银钱,等这一百斤灰豆腐全部卖出后,酒楼再结清剩下的账目,谁曾想卢氏再次进城,却发现那酒楼已经倒闭了。”
“好好的酒楼怎么说倒闭就倒闭,这卢婶婶莫不是故意诓人?”顾乔也难以接受。
因为说好了是两家一起做生意,到时候二八分成,所以这笔款卢氏并未像往常买灰豆腐那样先付了银钱。
若是按照顾乔她们的市面价,一百斤灰豆腐就是一两银子,这就相当于白白损失了一两银。
要知道上个月都才挣了五百文,而这一两银可是上个月盈利的两倍,更是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所以这损失不可谓不大。
顾乔担心卢氏私吞了货物,也是情有可原。
“不,应该不会,咱们两家与卢氏也是合作了那么久的,再说这灰豆腐生意在汝陵城里已经站稳了跟脚,她应该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顾婆子讲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梅涣青点头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大串铜钱,递给顾婆子。
他解释道:“卢氏还将酒楼先前付给她的那五百文钱交给了我,说是务必要让婶婶收下,至于剩下的钱,她说做生意有风险,既然是两家人一起做生意,风险自然也要两家一起承担。她去了两次随州城,路上花费这些就不说了,只单论灰豆腐的损失,于是又另外按照卖给她八文钱的价格和二八分成的比例,补了六十文。”
“她倒是挺会算账。”顾乔忍不住说道。
顾婆子接过梅涣青手里的铜钱,叹了口气。
“她本就是个生意人,算得清楚些没什么。怪只怪咱们想要借用她的路子,却又没有事先说好如何开拓市场,损失如何承担,听到一百斤灰豆腐能卖出去,一时开心忘了商量,这才有了今日这事。不过这五百六十文回来,好歹将成本拿了回来,这卢氏倒也不黑心。就是……”顾婆子朝梅涣青望过去,疑惑道,“巧儿她舅,这酒楼怎么倒的,卢氏有说吗?”
“说了,你们还记得当初纵马差点儿伤了巧儿和昭儿的那个纨绔子弟吗?”
“记得,怎么了?”顾婆子疑惑。
“那是随州知府的公子,随州知府被钦差大人查出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卖官鬻爵等多桩罪名,现已押解入京,听候发落。这家酒楼就是他的小舅子开的,如今也被查封了。据说这酒楼天价饭菜,就是那莫知府用来收敛钱财的钱袋子,所以灰豆腐的钱才没法收回来。”
“竟是这样?如此这般,卢氏定然不是说谎了,毕竟随州城里发生的变故,咱们都能打听到,她没必要撒谎。”顾婆子点头。
顾乔也叹了口气,“只能说是咱们时运不济吧,不过那种贪官,被人查了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想到沈昭当初被那个什么知府少爷抽的那一鞭子,顾乔心中就十分不忿。
儿子如此猖狂,还不是仗着有个有权有势的老子,而把儿子教成那副德行,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不是。我还特意去商行打听了一下,这件事是真的,据说那莫知府入狱后,钦差大人从他家搜出了无数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单是黄金就足有上千两!也不知道平日里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梅涣青义愤填膺,痛恨不已。
“哎。”顾乔叹了口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本就是个贪的呢?”
“也不知道这为民除害的钦差大人何许人也?若是天底下多几个这样的好官,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就要好过得多喽。”顾婆子忍不住感慨道。
“说来也巧,这钦差大人姓顾,就是随州府人士,没准与你们祖上是同源呢。”梅涣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