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乡试。
三年一次的乡试,即秋闱,一共分为三场,分别是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每场三天。
这不仅考校考生肚子里的墨水,更考验考生的身体素质。
若是以往顾乔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沈昭的,可这一次却不同,只因他受伤才半月不到,伤口还没恢复好呢!
而且这秋老虎正是厉害,那考棚又逼仄闷热,伤口在那样的环境下,极有可能恶化。
但是她没法拦着沈昭。
她只能给他准备好他考试需要的东西,甚至还有伤药,然后默默地目送他进了贡院。
“我怎么瞧着你比沈昭还要紧张呢?”陆少祈忍不住打趣她。
“可不是,我自己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揪心。”顾乔嘀咕。
“什么考?你考什么了?”
“没什么,你听错了。”顾乔抿了抿唇。
自上次等待沈晚备受煎熬后,顾乔又再次迎来了新一轮的煎熬,而这次的煎熬为期九天,并不比上次轻松。
以前秋收的时候她总是盼着艳阳天能够晒谷,此时她却希望能够来个多云或者阴天,这样考棚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人所求的每次都不同,每个人的祈求更是不同,老天爷要是人人都能满足,那岂不是累死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熬过了三场考试,她终于在贡院门口等到了沈昭出来。
出来的时候,顾乔注意到,沈昭不仅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就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还好夏掌珠的师兄一把扶住他,不然他就直接倒在贡院门口了。
“沈昭!”顾乔急忙看向他,担心不已。
若不是周围太多学子看着,她肯定上去抓住沈昭的手了。
一行人急忙把沈昭弄到了济世医馆,又让陈老帮他看了伤。
伤口果然有溃烂的情况,而且沈昭还发烧了。
顾乔摸到他滚烫的额头,都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撑下来的。
“这样都能考上,我就佩服他了。”陆少祈忍不住摇头,更是被沈昭那顽强的意志力所折服,“如此坚毅,生平罕见。”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顾乔想到沈昭当初逮着她让她教他认识植物还有认字的场景,颇为感慨。
那时候,他每日都能将她布置的默写和背诵完成,也不知道私底下下了多少苦工。
世人只道他天赋异禀,天赋或许是有的,但挑灯夜读也必不可少,他从来都是一个努力刻苦的人,用努力将他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顾乔看着躺在床上的他,轻轻地用毛巾蘸着面部给他退烧,唇角不由自主地含了笑意。
“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如无意外,随州要换知府了,新知府应该就是这一两日到。”陆少祈突然说道。
“这么快?”顾乔讶异。
陆少祈点头。
顾乔随后反应过来,“那岂不是关于我那爹的调查结果也快出来了?”
“应该是。”
两人的预料果然很准。
到了下午,沈昭还在昏迷不醒,府衙那边就升堂了,顾乔等相关人等也被召了过去。
沈旭这边查了当年的事情,证明覃同钧所述并不完全属实,顾乔他们那一份关于管家的供词则是真实的。
这次对簿公堂,甚至还传唤了远在洛州府的李氏。
李氏承认当年对顾睿有意,言语间竟对顾睿多有维护,由此一来,奸、**女的罪状自不成立,只是年少风流、私德有亏罢了。
顾乔也佩服,不知道这是李氏旧情难忘还是沈旭手段高明。
总之,最后顾睿身上的那些污名并不成立。
而燕王也拿出了朝廷关于顾睿的调令,顾睿将调到肃州府任知府。
肃州位于西北荒漠,可以称为不毛之地,那个地方穷山恶水,一般都是犯了大错的官员才外放到那里去,说得好听是历练,说不好听,就是发配也不为过。
对于这个结果,顾乔在堂下听着都觉得心中舒畅。
这人锦衣玉食那么久,总该好好磨一磨他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也会受牵连。
“顾睿为顾巧儿生父,因此,之前对于顾巧儿枉顾律令、篡改年龄一事的判决也做不得数。本王将此事上达天听,朝中一致认为,此等篡改年龄歪风不可助长、必须严惩,所以决定判处顾巧儿终身流放之刑,以儆效尤。”
“什么?”梅氏和顾婆子异口同声,两人吓得腿软都跪不住了,直接瘫软在堂上。
顾乔也愕然抬头。
终身流放!
那她是不是必须永远待在流放之地?那她还能见到沈昭吗?
正当她惶恐不安的时候,燕王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了。
“但因为顾巧儿于随州、洛州二府推广红薯种植有功,所以责令其前往肃州,帮助当地百姓农耕种植,将功抵过,即可将流放期限改为三年。梅氏身为其母,应当连坐,一同流放。”
听到这个消息,顾乔顿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忧的是,还是要流放;喜的是,时间缩短成三年。
虽然这三年要帮助当地老百姓从事生产,可那本就是她喜欢做的事情,便算是再难,她做起来心里也是高兴的。
只是……
与沈昭三年的分别还是在所难免么?
而她似乎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判决很快全部宣读完毕,根本没有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农女说话的份。
“限你们三日内出发,否则以违令处置。”燕王冷漠的声音继续响起。
宣读完毕后,他便当先走了。
顾乔撑着手站起来,然后才去搀扶她娘和奶奶。
“巧儿……”顾婆子忍不住喊道。
虽然现在一家人都被发配到肃州,确实是在一起了,但是只要一想到顾巧儿也要跟着她去吃苦,她就心疼不已。
“奶奶,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顾乔安慰道,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她该如何和沈昭说?
还有,燕王为何会突然将她的事捅上去?
这事可大可小,可他非要一纸奏章将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令她惹了众怒,从而得了这样一个下场——流放肃州。
他,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