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根据真人真事改编
在李宪的母亲走进屋子的刹那,李宪的爷爷艰难的转头往了她一眼,便永远的闭山了疲惫的双眼,然后哭声震天,秋风卷起漫天白幡,炮竹声带走了他最后的温度。
时间是人类生命中效果最好的解药,不管是爱恨与情仇。
李宪的爷爷死于胃癌,在床上躺了三年,被折磨的只剩皮包骨头,用李宪的话救是“爷爷越来越小了,除了眼睛。“
近三年来爷爷一直由李宪的父母和奶奶照顾,由于李宪的父亲在照顾时经常睡着,李宪在休息的时候变顶替了父亲的位置。
李宪的父母原来都在企业上班,后来改革,双双下岗,父亲种地,母亲一直帮别人看门店,三个孩子上学,爷爷看病,家里的钱为老人已经花的干干净净。
头七一过,大姐去东北上大学,学费家里是没有的,最后怎么解决的李宪不知道,二姐也要去市里上学,李宪则在县城内上高中,高中二年级。
李宪的高中生活,就是在发呆中度过的,自从爷爷得病,父母下岗,家庭便失去了欢笑,李宪最害怕母亲愁眉不展的样子。
由于李宪经常发呆,不爱说话,他的高中生活是无比单调的,他就一个朋友,他的邻居。
小学,初中,高中一直是同学,苏雪一个干净漂亮的姑娘,从小和李宪一起长大,比李宪大一岁。
李宪的家人和苏雪的家人关系一直很好,但是苏雪的父亲一直在做生意,家庭比李宪要好得多。
“爷爷的去世,你不要太难过,他受的罪也不少。“苏雪趴在栏杆上,对着看远方的发呆的李宪说道。
“恩,受罪太多,这样,至少不再疼了。“
月底来了,李宪就该回家了,与李雪坐公交回家,李宪愁眉的看着窗外,苏雪便皱眉看着李宪,她知道他不想回家。
路途再远,总有终点。
李宪和苏雪下车,李宪便看到二姐孤零零的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她与苏雪打了个招呼,便对李宪说“舅舅和姨父来了,他们找你,你进去吧。“
李宪皱眉,背着书包便进了大门,苏雪担忧的看着他,他们俩人都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李宪推门,是被烟草气顶出来的,屋里烟气缭绕,舅舅和姨父,爸妈,奶奶都在屋子沙发上坐着,见李宪进来,所有人都望向他,李宪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歉疚和无奈,李宪有点害怕。
场面冷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时李宪的舅舅起身,“李宪,你出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说完便扭身出去了。
李宪愣了一下,看向母亲,母亲欲言又止,他便转身跟着舅舅,后来,姨父也出来了。
三人走到李宪的卧室内坐定
舅舅便问道“李宪你今年到12月就满十八了对吗?“
“对“
“学习一般。“
“对“
李宪机械的回答。
“下面我要说的事情有些突然,你做好准备。“
“好“
“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你爸爸老是坐着坐着就睡着,而且是经常性的睡着。“
“发现了。“
“这叫嗜睡,你父亲他,他也得病了。“
李宪的眼睛开始没有焦距,双手紧紧抓住床单,额头开始往外冒汗,顺着脸庞流到下巴,然后恍惚的听到“肾衰竭,可能你不懂,就是尿毒症,你该知道了吧。“
李宪抬头望天,眼泪开始流淌,然后,放声大哭。
如果生活没有希望,便产生绝望,一场疾病已经打击的这个家庭摇摇欲坠,喘不上气,但是老天好像并没有解气,还想让这个家庭断气。
生活没有如果,也没有后退的可能,只能向前,再向前。
“行了,不要哭了,想办法解决事情才对。“李宪的姨父说道。
李宪渐渐的停止的哭泣,呆呆的望着他们两人,十七岁的李宪,不管是心智还是身体都承受不住今天的噩耗。
“你母亲的意思是让你两个姐姐辍学回来工作。“舅舅顿了顿望向李宪然后重重的说了一句“我不同意。“
“你爸妈和我一样,我认为为人父母,没有剥夺孩子上学的权利,而去工作养家,但是现在已经迫不得已了。“舅舅皱着眉头说道,眼中满是不忍。
“我更不同意你两个姐姐回来,因为她们是女儿,有个好点的文凭,找个好点的工作,便好嫁人,你是儿子,必须承担这起这个家庭。“
舅舅顿了顿,看向李宪。
“我这也是跟你商量,一,继续上学,家里还有我们,二是去你姨父的学校待几个月,过了十八,他会想办法,去山西找你的姐夫,安排你工作。“
这个决定命运的谈话便完成在李宪的小卧室中,从头到尾,李宪没说几句,只是点头。
李宪的青春,便是在这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在两个长辈的谈话中,画上了句号,充满遗憾和不甘,但是青春总是这样,没有遗憾的青春,不是青春。
人的一声面临许多选择,有的人不知道如何选择,有的人选择便是责任,没有所谓的公平不公平。
人的一生需要扮演许多角色,比如李宪,学生是一个角色,儿子也是一个角色,当二者只能取其一时,李宪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因为第一个角色谁都可以演,不管演的好坏,但是第二个角色只能自己演,而且必须要演的出色。
今天是返校的日子,下午四点,苏雪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学校了,路过李宪家门口,大门紧闭,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苏雪走到门口,准备敲门,手刚扬起来,便又放下了,独自走到胡同口,一人坐公交去学校了。
她不知道李宪家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她开始变得担心,变得心烦意乱,而且还有一丝害怕。
晚自习,李宪的书桌,干干净净,往日发呆的身影留下一片空白,苏雪的心理空空荡荡,这次的感觉,不同往日,往日李宪请假并没有让苏雪有过害怕的感觉,苏雪的心乱了,感觉心里少了什么东西,憋在胸口,让她竟然有点恶心想吐。
青春是一首美丽的诗歌,其中并不缺少歌颂悲伤或者寂寞,或者患得患失,伤冬悲秋才符合这个18岁的雨季。
早操,食堂,教室,苏雪第二天一直在寻找,并没有找到那个时常发呆的身影,往日经常靠着的栏杆,也是一片冰凉,苏雪学着李宪,轻轻的眯起眼睛,望向远方,她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感觉,那片蓝天,是李宪看到的天堂。
蓝天,白云,微风,飞鸟,还有淡淡的花香,没有病痛,劳累,愁眉不展,还有母亲的微笑,这就是天堂。
这是苏雪从李宪笔记本上发现的一句话,李宪还说,世界上最美丽的,便是母亲眉头舒展,嘴角带笑。
午休时间,宿舍的同学都躺下了,苏雪便提着水壶去外面的热水间打水,学校人多,所以就把热水间设在了宿舍楼外面,苏雪每次都很晚出去,害怕人挤人,烫伤了自己,她刚刚出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宪。“苏雪惊喜道。
但当她看到李宪身旁的行李,衣服,被子时。
“咣当“一声,苏雪的水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就如她柔软的心。
她终于明白这次李宪没来学校心中那丝害怕是什么了,害怕李宪,永远的不会再来了,以后不会和她一起上学,跑操,上课,下课,放学回家了。
当一个人习惯了另一个人在他身边,一年,五年,十年,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当有一天,这个习惯突然消失了,那种感觉不言而喻,惆怅便是情肠。
当眼泪流进嘴里才知道是咸的,“李宪,你要干嘛?“苏雪流着泪问他。
“我要走了,去市里待几个月便要去山西工作了,手续办完了,我在这里等你,告诉你一声。“李宪不敢看苏雪的眼睛。
“为什么,你连高中都你念完吗?你才十七,哪个工作单位会要你呢?“苏雪激动极了,声调不由得大了起来。
“还有三个月,就十八了,我爸得了一种很麻烦的病,需要我去工作,挣钱。“
“你还有两个姐姐,你最小,也不该是你去工作啊。“苏雪的泪水越来越多。
“我是儿子,所以是我,姐姐需要上学。“
“那你就不需要上学吗?“
“好了,别说了,我要走了,舅舅还在门口等我。“李宪的眉头皱了起来,苏雪现在发现,李宪的皱起的眉头简直和他母亲愁眉不展的样子一模一样,看着便让人难过。
到底生活给了他们多大的重击,才能让他们把眉头皱的如此让人心痛。
“李宪,记下我的手机号,这次回家,妈妈给我买了手机,你要把我的号码记在纸上,记在脑子里,刻在心上,你还要记得你给我说的话。“苏雪情绪激动的道。
李宪尴尬的记上了电话,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背上行李,迈向远方.
“等你有手机了,第一个打给我,一定要记得,等我放假了,我就去找你。“李宪身后传来苏雪的大喊声。
李宪回头,苏雪蹲在地上,肩膀耸动。
人生就像一列列车,永远不知道哪个是中间站,或者哪换乘站,或者是终点站,有的时候可以下车,你却呼啸而过,而下一站能否停留,仍是未知,有时不能下车,你却撞的头破血流,然而人生只会向前,永不后退。
李宪匆匆的告别了高中时代,告别了青春岁月,只是心底留下了一个名字,一个人的样子,还有一个人的泪滴。
2009年10月
李宪独自一人来到了这所专门学习铁路的学校,同时,李宪的父母也来到了学校不远的肾病医院。
从此以后,这所学校多了一个忧郁的少年,不喜说话,早上来,晚上走,从不与人沟通,同学们都知道他叫李宪,因为一个班级只有一个名额的贫困生就是他。
他不住宿,晚上便去医院陪自己的父母,李父的病很不理想,听医生说没有办法只能做透析了,李宪不知道透析为何物,但是看到母亲的神情,便知道肯定不是好消息。
他经常见到母亲眼睛红红的,父亲也不会拍着他的头向他笑了,一个多月,从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黑黑的瘦子。
父亲的脸变得很黑,病态的黑,他的饮食,医生也有严格的要求,低盐,低油,还不让多喝水,他的父亲基本不怎么喝水了。
期间,家里的亲戚朋友基本都来过了,每个人多少都给了母亲点钱。
李宪呆呆的看着亲戚递给的钱财,第一次对钱财有了想拥有的感觉。
两个月,父亲终于只能接受透析了,他的肾已经基本没有作用了。
而李宪这两个月,人生便经历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十八岁的他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傻傻的活着,便傻傻的活着。
今天是父亲出院的时间,李宪早早的过去帮忙。
“妈,爸爸透析疼吗?“李宪把衣服叠好问道。
“我也不知道,今天的第一次,一声说需要四个多小时,我想应该不会太痛吧。“母亲摇头叹道。
“一次多少钱呢?“
“一次四百,一周要两到三次,但是国家给报销一部分。“
李宪问道这里便不再问了,看到母亲的神情,李宪知道即使报销,也不是现在这个千疮万孔的家庭能够承受的了。
这时李宪的父亲便推门进来了,母亲赶紧上去问道“疼吗?“
父亲笑笑说道,“不疼,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
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问道李宪学校,李宪说只是一些专业知识,没什么难度。
父母在李宪的挥手中,坐上车回家了,李宪并没有告诉他们下周他就要去山西了。
因为姨父说,说了他们只会担心,第一次出门肯定要给钱,然而家里已经没钱了,别让他们着急,到了单位再告诉他们,钱姨父会给的。
从学校经过时,李宪在一个小超市借了老板的手机发了一天短信“周一早上10点的大巴“
他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老板的手机还是毫无动静,李宪便呆呆的回去学校了。
周一的早上还是来了,虽然李宪没有准备好,但是时间却不会为他停留。
一辆大巴停在了学校门口,李宪的行李很简单,一个双肩包,独自站在学校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看着一个个进入学校的人影,有没有自己最想看到的。
当他看到自己二姐和小姨提着一个大包进来时,李宪便收回了目光。
“这是1000块钱,这个包里是你姨父原先穿的厚衣服,你拿起穿吧,那面很冷,这个手机你也拿着,到了给你表姐姐夫打电话。“
说完把手机给了李宪。
“谢谢小姨,又花你的钱。“李宪内心充满愧疚。
“等以后挣钱了,别忘了小姨的好,到了那边给你妈打个电话。“二姐红着眼睛,伸手整理李宪的衣领。
“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稳定下来了,每个月都能回次家,上车去吧,门都开了。“小姨拍着李宪的手说道。
“小姨,二姐,我上车了,你们都回去吧。“
李宪走到车上,找了一个能看到校门口的位置坐下,赶紧拿出手机,拨出了记忆中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动听的电子音,像把利剑穿透了李宪的胸膛,失落,失望,重重情绪拍打着李宪的心脏。
李宪呆呆的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刺耳的汽车鸣笛声渐渐的打散了他眼睛的焦距,知道看到二姐和小姨猛烈的挥手,眼睛发酸,眼泪躺在手上,不知道为谁而流。
汽车轰鸣而去,直到下一个转角,李宪只能看到熟悉的街道,却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
“我走了,李宪。“李宪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便闭上了眼睛。
他有些不安,有些恐惧,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工作会不会搞砸,不知道能挣多少钱才可以供起这个家,不知道何年何月还能回到这里,是不是一生都不再回来。
每个人都在人生未知的长河中奋力游泳,成熟勇敢的人,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斗志,稚嫩的人,总是对未来充满不安。
生活一直向前,原地不走的人们总会被生活遗弃,人们都说人生下来就受一生的罪,然而路过,走过这个世界,也是一种美。
从平原道山区,然后便是这座晋西北的小县城了,李宪打量着这座城市,高山被白雪包围,呼啸的冷风吹起地面上的落雪,稀疏的人群基本都是老人,妇女,儿童,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厚厚的帽子,风肆虐过的脸上,有着别样的红。
这便是以后生活工作的地方,李宪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感觉冷风吹到了车里,更吹到了心里。
车子一转弯,一列呼啸而过的带起漫天雪花的列车,刺耳的火车鸣笛声惊颤了李宪的心房。
李宪远远的便看到了自己的表姐和姐夫,才想起还没有给他们打电话,表姐远远的向他招手,车停了,李宪提着行李下车,冷,这是第一感觉,风很大,吹着李宪单薄的身体,好像能吹到骨头里。
“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你小姨没告诉你这里很冷吗?“姐姐关心的问道,接下了李宪的行李。
“好了,单位给安排公寓了,先进去再说。“姐夫指着不远处的高层公寓。
李宪便跟着姐姐姐夫走了。
李宪的姐夫便在这个单位工作,也是一个中层干部,李宪能来这里工作,是他姨父在学校运作,姐夫在单位运作,才以最快的速度把李宪的工作安排了下来。
李宪想和姐夫说声感谢,张了张嘴,却被冷风吹进了心里,谢谢,李宪心里说。
走进了公寓,李宪感到了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标准的二人间,电视,洗浴,屋子虽小,但是应有尽有,李宪的表姐一直在帮李宪收拾行李,而姐夫便交代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项。
“好了,我们走了,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好好工作,记得给母亲打个电话,她还不知道你来了这里呢,报喜不报忧。“表姐说完就走了。
“妈,我来单位工作了。“
“临时通知的。“
“这不是一到就给你电话了吗?“
“住的很好,都挺好的。“
“他睡着就算了,明天再打给你吧。“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李宪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了熟悉的人,但又在千里之外,我将你的号码刻在了心上,却无法联系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