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和匆忙的。尤其对阿依来说,正在满满的幸福中沉醉着,幻想着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可还没能好好体味这样的感觉,半个月的时光,就那么溜走了。
这天旁晚,天空晴朗,没有一丝云彩,一望无际的大海,也安静下来,不再波涛汹涌。星河和阿依,正在把阿依父亲刚打回来的鳕鱼,清理了放在架子上烤。白猫悠闲地趴在星河的肩膀上,嗅着烤鱼的香气。
木九,从屋里走出来,沐浴着黄昏的光霭,躺在椅子里,看着星河和阿依的嬉闹。
白猫忽然竖起了耳朵,看着东方的天空。深邃幽蓝的天空里,正投影着几道璀璨的剑光,像一群流星一样,匆匆从天空划过。
俄而,那些骑着飞鸟的,架着云朵的,踩着法宝的,都一一的过去了,也有人虽然看了几眼小岛,却没谁停留下来,只顾匆匆赶路。
星河的鱼已经烤好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鳕鱼,是这里的特产,阿依和父亲好不容易才要下来的。如果说这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是鳕鱼了,它虽然不是修真者的灵食,没有多少灵气,但肉质细腻,滋味极其鲜美,是难得的食材,是俗世里王公大臣们招待贵客必不可少的。如果渔民们如果能够打到鳕鱼,比过节还要开心,一向都是给来岛上的商人留着的,好拿它换来生活的必须品,还可以换一些喜欢的东西。
小白看着星河手里烤好了的鳕鱼,胡子跷了起来,有点傲娇,仿佛说,第一口快给我,快给我。
正这个时候,星河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老者,说:“小兄弟,咱们打个商量,你这个烤鱼,能不能送给我?我拿东西来换。”
老人一头长长的头发,用丝巾笼着,粗粗扎了起来,披散在脑后,好像一个道士。充满棱角的脸庞,端端正正的五官,一双像寒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带着一股神仙的气质,却被馋嘴的表情,破坏殆尽。
星河善良,尤其对长者。虽然鳕鱼珍贵,也只不过是个吃物,就说:“老先生说的哪里话?既然遇见了,就是有缘,要说换就,你拿多少钱,我也是不换的。但你喜欢,拿着吃就是了。只是鳕鱼是跟阿依的父亲要的,只有几条,恐怕不能让你尽兴,就当尝尝滋味,也看看我烤的好不好,你别嫌弃。”
星河边说着,边将手里烤好的鳕鱼递给了老人。老人接过鳕鱼,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嗅了一嗅,又小心地撕下一点鱼头的肉,放在嘴里。“香,真香,”老头含糊不清地说:“你就叫我酒疯子,人们都叫我酒疯子,我从小喜欢喝酒,到现在也改不了喝酒的毛病。”
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壶酒,打开了盖子,喝了一大口。顿时,酒的香气飘满了院子,不停地往星河的鼻子里钻,让星河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呻吟。星河不由得又羡慕,又惧怕,他可是醉过不久的。
“你也喜欢喝酒吗?来,你也喝一口,不过,只能喝一小口,不是我小气,我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是采了最富含灵气的灵米酿制的,多了怕你会受不了。”酒疯子笑眯眯拿着酒在星河的面前晃着。
自从酒疯子到来,木九师父,就在躺椅上装睡,这时不由得睁开双眼,说到:“李宗主,这个酒太珍贵了,别折煞了孩子。”
“醒了吗?”酒疯子对木九说:“不要叫我宗主,你还是叫我前辈吧,小兄弟和我投缘,当得起。”
木九对星河说:“还不快点谢过李前辈。”
星河谢过,喝了一口,从头热到脚,仿佛整个人都热起来,每个细胞都在呐喊,不由得福至心灵,盘膝坐下,按照前世的方法,快速地运转着真气,带着那一口酒化作的灵气,滋润着经脉。不长时间,只见星河的丹田已经满溢,仿佛卡卡声轻响,然后听木九说到:”恭喜你,星河,你已经练气七层圆满了。”
”小兄弟资质不错,才能一气从二层圆满到七层圆满。”酒疯子赞叹地说到。“小兄弟叫什么,有师父没有?”
”前辈,我叫马星河,已经有师父了,木九就是我的师父。”
“你叫木九?哪个门派的?”酒疯子转身问木九。
木九迟疑了一下,说到:“李前辈,晚生是云阳宗天剑峰的。李前辈,你为人正直,一向是我们的楷模。”
”得,得,得,这话我可不愿意听,我只是一个酒疯子,见不惯那些恶事,遇见了就想管。你们天剑峰的人我也杀过一个个,没给你们留着,大概你们因此不待见我?既然你是天剑峰的,我也不好再抢你的徒弟。”
木九有点尴尬地说到:“虽然峰里那些弟子对你老人家有点意见,但峰主还是敬重你老人家的。”
“我性格如此,改不了了。才在路上的,就顺手杀了几个恶人。可惜,为我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飞升无望了。”酒疯子说着,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又大笑起来,“不能飞升就不能飞升,有时间正好再多杀几个恶人。”
“李前辈,你怎么不能飞升?”木九问道。木九在峰里的时候,便听人议论过,说是太玄宗的宗主李一峰,又叫酒疯子,道法精深,却因为感应不到雷劫,无法飞升。
酒疯子又细细吃了几口鱼,喝了一口酒,看了看已经挂满了天空的繁星,才慢慢说到:“本来,我从不以为自己不能飞升。记得那年四海会上,遇到了雷音寺里的普智和尚,他问我,大修行的人,还落在因果报应里吗?我就告诉他:“不落因果。”
“结果,从那天起,几十年了,明明我已经达到通天境的巅峰,可就是感应不到雷劫。别人惧怕,我想要却得不到。宗门里的长老研究再三,都说是我杀人太多,劝我少造杀孽。可我见了恶人,哪里能忍住?后来,有人告诉我,那次遇到普智大师,是有人请他来的,这简直就是断了我修行的路,虽然雷劫难渡,可终究有希望不是?后来,我也看透了,没什么可埋怨的。普智也是为我好,如果我能想明白他的话,就是遇到雷劫我也不怕了。”
星河听了,想起前世听过的一个故事,就对酒疯子说:酒疯子前辈,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山神,想让一个禅师为他授戒。
禅师说,“好,我授你五戒。你能不淫吗?”山神说,“我已经娶妻了。”禅师说,“不是说的这个,是说没有享乐的欲望。”山神说:“这个我可以做到。”
禅师又说:“你能不偷盗吗?”山神说,大师怎么小看我,我还需要去偷东西吗?”禅师说:”不是说的这个,是说你不会因为没有贡品就去祸害人。”山神说:“这个也行。”
禅师又说:“你能不杀生吗?”山神说:“这不好办,我管的就是这个事,怎么可能不杀生?”禅师说:“不是说这个,是说滥杀无辜。”山神说:“这行。”
禅师又说:“你能不妄语吗?”山神说:“我是个正直的神,怎么会有妄语?”禅师说:“不是说这个,是指你的内心能不能与天地相合?”山神说:“能。”
禅师又说:“你能不酗酒吗?”山神说:“我从小就养成了喝酒的习惯,恐怕改不了。”禅师说:“不是指这个,是指你不会因为酒而蒙蔽了内心。”山神说:“这个我可以做到。”
禅师说:“这就是我授你的五戒。”禅师又进一步说到:“要有心奉持这五戒,而又无心拘泥于它;要有心想到别人而无心想到自己。如果能这样,出生在天地之前也不算成精,死在天地毁灭之后也不算老,成天变化无穷也不算动,彻底沉默寂静也不算停息。如果你能照这么做,虽然杀了生,也像没杀一样;虽然有与天地相悖的地方,却像是无意的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无心,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
酒疯子乍听的时候,不以为意,后来,却沉浸在故事当中,连手中的烤鱼掉了,都不知晓。小白,看酒疯子在发呆,就偷偷地叼了去,在一边吃起来。
酒疯子喃喃自语地说:“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摸着点头绪,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星河又说:“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和尚领着小和尚过河,恰好碰到一个妇人也要过河。妇人看水大,站在那里不敢过去,老和尚就背了她过去。等上路的时候,小和尚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最后忍不住就问老和尚:“师父,出家人要持色戒,你为什么还要背妇人过河?”老和尚说:“我早已经放下了,是你还担着。”
酒疯子听了这个故事,越发的茫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站在那里,不知所以。
最后怔怔地看着星河问到:“那你说,大修行的人,还落在因果报应里吗?”
星河说到:“不昧因果。”
这四个字,好像晴天霹雳,震动了酒疯子,让他不由自主地盘膝坐下,陷入了深深的领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