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盯着穆元玺的眼睛，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奈何对方老奸巨猾、怡然不惧，段沉只得耸搭下肩，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就告诉我吧，这两天你都干什么去了？”
穆元玺目光淡然地道：“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不说就不说，”段沉皱起鼻子，气呼呼地揣测道，“依我看，你就是背着我在偷偷炼丹，怎么，心疼你的灵丹了？要是想反悔你就直说，别试图用一些残次品来搪塞我。”
“炼丹？”穆元玺饶有兴趣地笑起来，“你倒是聪明，光看到我的袖子就知道我在干什么。”
“果然如此，”段沉努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一个化灵境的灵修，能吞你多少药丸？你这人平时看着挺大方的，怎么净干些出尔反尔的事情？”
穆元玺哭笑不得地捏起段沉的脸：“少在那给我卖惨，我炼丹跟你没有半个铜板关系。”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呐，你打开看看。”
段沉接过瓶子，拔开木塞闻了闻：“聚灵丹？给我的吗？”
穆元玺一把夺回玉瓶，笑骂着说道：“你哪里看得上这种品级的丹药啊，我炼这些不是给你吃的，是给钱坤吃的。”
“钱坤？”段沉奇道，“他都跟师父下山了，你还给他炼什么丹？”
“谁说他不在我就没法子给他的，”穆元玺仰起头，居高临下地道，“你师父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如果我想见他们，不过是一张传送卷轴的事情。”
“你们俩还真是……狼狈为奸？”段沉看见穆元玺面色不善，赶紧换了个词语，“心心相印？”
穆元玺揉着太阳穴挥了挥手：“你还是住口吧。”
段沉却是来了兴致，指着玉瓶问道：“你亲自帮钱坤炼丹，是不是想感谢他啊？”
“说感谢太过言重，”穆元玺上抛瓶子，旋即又稳稳接住，“顶多是还他一个小人情，以后两不相欠罢了。”
“啧啧啧，这王上的人情就是不一样。”段沉阴阳怪气地感叹道，“寻常人哪里有机会吃到王上亲自炼制的丹药？更何况是加速修炼的聚灵丹。”
要知道，聚灵丹的配方在民间是禁止外传的。王亲贵胄把它们牢牢地握在手心，借以大肆赚取灵修们的金钱。毕竟王权对灵修的束缚实在太小，王室若是没有足够具有吸引力的宝贝，恐怕会有许多灵修揭竿而起、企图造反。
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相互帮助、相互利用，是王室留存至今的一大倚靠。
穆元玺把小玉瓶收回怀里，随口说道：“接下来的两天，我还得炼一批聚灵丹，一瓶交给钱坤，一瓶则是交给你爹的。”
“我爹？”段沉不解地道，“你什么时候欠他人情的？”
“哼，”穆元玺嗤笑一声，“真要说起来，我欠他的人情可是不小。西北边境战事连连，若不是段勇死守边关，中原的百姓怎么可能丰衣足食、幸福安康？”
段沉撇着嘴嘀咕道：“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吗？”
穆元玺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段沉会拍手叫好，巴不得段府每人人手一瓶丹药。
“你还是太小，”穆元玺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没有人天生就该为你效力，更没有人天生就该奋勇杀敌。段勇之所以受人敬仰，是因为他在做着一件常人所不能做的事情。诚然，王爷确实有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可他十几年如一日地付出，我这个做王上的，不能视而不见，寒了将士们的心。”
段沉似懂非懂地抿着嘴：“我只知道，在其位谋其职，只有所有人都兢兢业业，王朝才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冠冕堂皇。”穆元玺有意教导段沉，“说的比做的好听，结果往往顾此失彼。”
段沉夸张地打了个呵欠，懒得继续探讨下去：“总而言之，你给我爹炼制丹药，无非是想让他早日恢复，好继续为你守卫边境。还说我冠冕堂皇，你自己还不是别有用心。”
穆元玺嘴角一弯，坏笑着说道：“段勇若是想告老还乡，我其实也可以同意。反正你在我的手里，以后还要继承我的位置，这笔帐怎么算，都亏不到哪里去。”
段沉不再多言，转头看向自己的脚面。
说实话，他对王位完全没有任何野心。看到穆元玺步步为营的日子，段沉是真的打心底排斥。一想到未来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段沉不由得轻咬牙关，把脑海中的画面干脆利落地抹去。
因此，每每提及王位时，段沉都表现得十分平静，整个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所以穆元玺才始终拿不定段沉的主意，不知道他能不能够当好雍王朝下一任的主君。
两人双双沉默，气氛也跟着渐渐冷清。
半晌，一道亮光自穆元玺脚下亮起。他略作犹豫，还是激活了法阵。
凤鸣城城主的声音自法阵中传了出来：“王上。”
“何事？”穆元玺眉头微蹙，他听出了老城主语气中的无力。
“凤鸣城中瘟疫陡然爆发，如今整座城池……尽数沦陷了！”
“什么？！”段沉惊呼出声，被穆元玺一个眼神生生制止。
只听穆元玺略微思忖，迅速地下达了一连串指令：“吩咐下去，以凤鸣城、落霞庄为中心的方圆十里，所有驿站挂出告示，禁止旅人停靠休息。其次，对外宣称本王正亲自莅临凤鸣城，与段王爷商谈要事，城外但凡违令者，依王法处置。最后，所有染上瘟疫的百姓，集中至凤鸣城内，老弱妇孺优先安排住处，其余青壮年作为劳动力，替换下守城的卫兵。他们只消维持好纪律，接纳抵达城中的病患，其余一切，我会直接交给四大宗门处理。”
城主听罢，声音终于变得笃定：“谨遵王命。”
穆元玺直接收了法阵，对着段沉提醒道：“以后我从暗网听到的任何消息，都不会避着你。但是你必须跟我保证，不可以发出一点声音。如果你的身份被人识破，光凭我一个人的能力，很难万全地保住你。”
段沉下意识地点头，还不等他提问，穆元玺又接着说道：“凤鸣城的情况你也听到了，我暂时还不知道你爹娘的情况如何，但光听城主的语气，你大概也能猜到些许。接下来我们依旧会按照原计划前进，别担心，我没有要放弃凤鸣城的意思。”
“兰姨那边我会立即与她取得联系，另外，你师父也会被我派到那里。而我们的任务，一个，还是治好你体内的兽毒；另一个，就是根据皇城汇总的所有消息，推测出瘟疫的源头，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真实可靠的治疗方案。接下来的几天，你可能会跟着我忙得焦头烂额，但特殊时期，往往更能提供给你学习之机。”
“是时候让你看一看，一个君王的日常了。”
段沉忧心忡忡，强行把所有的顾虑压至心底。穆元玺的决策不可谓不恰当，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听到一座城池沦陷时，第一个反应绝对是慌乱与震惊。
他到底从哪来的信心，可以搞定这些分外棘手的事情？段沉没由来地想到。
穆元玺无暇闲聊，浑身像是上紧了发条般，开始停不下来地运转。
直到他消失在门口时，段沉才回过神，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道：“暗网，那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