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段沉用力地捂着头，倒在地上来回翻滚。
穆元玺唤出灵基，带上段沉、女子以及君归，三人一兽径直冲入高空，直奔皇城而去。
结界消散，元萍心急如焚地吩咐小厮备马，段勇一把抱住她，柔声安慰道：“萍儿冷静点，沉儿在王上那里不会有事的。凤鸣城现在乱成一锅粥，我们不能临阵脱逃。”
元萍咬紧双唇，梨花带雨地哭道：“当初我们就不该答应穆元玺，沉儿眼下情况不明，我这个做娘亲的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段勇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这种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先把凤鸣城的疫情稳住，沉儿那边，我会让罗雀帮忙盯着。听说落霞庄的患者大部分已经痊愈，兴许要不了多久，凤鸣城也能走出阴霾，好好地享受节日。”
听到节日二字，元萍情绪再次变得低落：“今天是正月初一，沉儿原本应该陪在我们身边的。除夕已然错过，本以为他突然出现，一家人就能好好地坐下来吃顿饭，不曾想……”
“好啦好啦，”段勇无奈地搂紧元萍，“男儿志在四方，沉儿未来还要经历许多事情，如果我们学不会放手，他就永远长不大了。”
元萍把头埋进段勇胸前，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穆元玺握着段沉的手臂，随时留意着他的情况。经过一炷香的挣扎，段沉终于疲惫地睡去。
此刻的戒指在黄昏中闪耀出迷人的光泽。穆元玺仔细打量，眼睛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倘若真如小九所说，巨蛋里孵出来的是一条龙，那么君归的态度就十分合理了。毕竟犼与龙是天生的死敌，二者互相吞噬，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想到这，穆元玺回过头，看向依旧有些虚弱的女子：“我问你，那颗蛋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君归挡在女子面前，口齿不清地解释着什么，穆元玺听了半天，多少猜出了一部分意思。
“你是说，这原本是你的食物，她用好吃的跟你交换，才得以保留住那颗蛋？”
君归兴奋地连连点头，女子坐起身，有些无力地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后土城。”穆元玺神情凝重地道。
女子把视线投向酣睡中的段沉，“就是你救的我么？”
君归拱了拱段沉的肩，向穆元玺递去询问的目光。后者撇撇嘴道：“我也不晓得他现在的情况，兴许是灵力消耗太大，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也有可能是精神受激，个人意识直接封闭；当然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性，那就是他体内的兽毒直接爆发，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那么严重？”女子惊讶地道，“我还想等他醒了，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呢。”
穆元玺不置可否地转过身，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但愿情况在可控范围内吧。”
女子并没有感叹太久，便挪到穆元玺边上，问道：“喂，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女子斟酌着措辞，而后郑重地道：“小犼是个好孩子，你为什么要把它丢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遇见君归时，它正在落霞庄外的小树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穆元玺对冲君归招了招手，把它抱进怀里：“我可没有把它丢弃，唔，准确地说，我根本不知道它会来到陆地。”
“来到陆地？”女子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穆元玺逗弄着君归，心不在焉地答道：“它们两个小家伙，本来就不是这片大陆上的生物。我第一次认识它们时，是在陆地之外，一望无际的海洋里。”
“海洋？”女子瞪大眼睛，向君归确认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女子轻捂小嘴，讶异地说道：“我还以为陆地之外是不会有生命的，没想到你竟然诞生在那里。”
穆元玺继续为女子补充道：“其实人类生活的这片陆地，只是很小的一块区域，如果你能达到御灵境，我建议你去那汪洋之上，探索一下更为精彩多样的生命。”
女子耸搭下脑袋，淡淡地道：“我怕是没机会了，身体里的毒虽然有幸祛除，但我的经脉……”
君归跳到她的身旁，略带歉意地磨蹭着。
女子做了个鬼脸，笑着说道：“放心，我怎么舍得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个女魔头，没事就喜欢放血伤人，来，咱们一起画个圈圈诅咒她，诅咒她永远被兽毒所困，要不了几年就憔悴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妪。”
穆元玺莞尔一笑：“你这诅咒人的内容，倒还挺有意思。”
“你知道什么，”女子认真地道，“女孩子最怕的就是青春不在，那个魔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估计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穆元玺来了兴致，歪着头问道：“你怎么就觉得，女孩子嫁人会是一生的归宿呢？”
“啊？”女子显然被问住了，“我，我听人家说，女孩子修为再高，都不如嫁给一个好夫君。吃穿不愁不说，还能在家传宗接代，为心爱的人开枝散叶。”
“你觉得，那样的日子，就是你一生的追求么？”穆元玺追问。
“我？我的追求？”女子纠结起来，时而迷惘，时而失落，“我大概不配拥有追求吧。”
“为什么这么说？”段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女子没有察觉，自顾自地答道：“打小时候起，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爹娘在饥荒中饿死了，我只能跟着同行的陌生人，一起在各个村庄乞讨。可能对我来说，最大的追求就是有吃有喝，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住宿，至于心爱的人，我却是想都不敢想的。”
君归的叫声打断了女子的思路，她抬头看见段沉，发现对方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你醒啦？”她开心地叫了起来。
段沉心中五味杂陈，原想着眼前的女子是瘟疫的罪魁祸首，怎料犼是穆元玺的朋友，女子则是一个无意路过的陌生人罢了。
“咳咳……”段沉轻咳两声，搀扶着穆元玺，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我对你的境遇深表同情，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落霞庄和凤鸣城的瘟疫，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女子尴尬地停在原地。段沉见状，心里便有了主意。就算她是无故卷入的路人，瘟疫怕也与之脱不了干系。
看着段沉眼中的亮光迅速地暗淡下去，女子不知怎地，突然有些委屈。
唔，大概是不想让救命恩人失望吧。她退回原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不再说话。
穆元玺犹豫片刻，语气坚定地道：“这事其实不能怪她。”
段沉纳闷地抬起头：“此话怎讲？”
穆元玺捞起君归，把它举到段沉跟前：“如果我猜得没错，瘟疫的源头，应该是这个不懂事的小家伙。”
君归十分人性化地躲避着众人的眼神，段沉侧过身，逼得它与自己对视。
“它做了什么？”
穆元玺把君归放回怀里，任其把头埋进臂弯之中：“犼生来便具有释放毒气的能力。这种毒气可以使人重病，也可令一名灵修瞬间毙命。结合暗网这些天的消息，落霞庄外的瘟疫，极有可能就是这只小家伙的杰作。”
女子担忧地发声道：“你们能不能别怪它？这主意是我出的，虽说我们降低了毒性，但终究害了不少无辜百姓。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段沉冷然说道：“光是唆使异兽害人，这条罪名就够你蹲一辈子牢狱。”
女子吓得缩起脖颈，半晌后又决绝地挺直腰脊：“唆使是罪，纵毒也是罪，既然都要审判，不如都由我一人承担。反正罪多不压身，大不了一死了之。”
“你是死得干脆，但凤鸣城里那些花甲老人，也要跟着你一起送命。他们又犯了什么错呢？”
女子一拍大腿，莫名有了底气：“我把话说在前头，凤鸣城的瘟疫，同我和小犼没有关系！”
段沉阴阳怪气地嗤笑道：“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了么？刚刚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老娘有一说一，不是我们做的当然不认。”女子急了眼，嗓音不自觉地拔高几分。
段沉掏着耳朵，把心底升起的一丝怜悯彻底抹去。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同情。
穆元玺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这位姑娘说的可能是真的。”
段沉错愕地看向穆元玺：“你怎么也帮着她说话？”
穆元玺嘿嘿一笑，摊开双手说道：“我做人向来很中立的，凤鸣城的瘟疫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君归的性子再怎么顽皮，也不至于害人性命。”见段沉满脸不信，穆元玺索性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现在的结果对比，落霞庄一带的患者基本已经自愈，而凤鸣城的老人则因为病情的日渐严重，性命危在旦夕。这些情况我是告诉过你的，你只要动动脑筋，难道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么？”
段沉顿了顿，下意识地思考起来：“你是说，两边的症状虽然相似，但纵毒的罪犯另有其人？”
女子立即接道：“这是自然。我和小犼混入凤鸣城，就是想要调查那里瘟疫的源头。”
“那你们发现了什么呢？”穆元玺有心为女子创造机会，让她自证清白。
女子忙不迭地说出实情：“小犼发现凤鸣城的水井有问题，我们打了一桶水，经过它的再三确认，我敢以人格担保，水井里的水是被人下过毒的。”
“下毒？”段沉奇道，“是温闲干的？”
女子用力地点着头：“就是那个女魔头，要不是跟她对战，小犼也不会露出原形，最后被人捉了去。”
穆元玺双手一拍，大声地道：“看来事情跟我猜的差不多。”
段沉抿了抿嘴，脸上有些挂不住。
女子的情绪因为先前的解释而有些激动：“凤鸣城的瘟疫真的跟我们没关系，我是不会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认罪的。”
穆元玺右手下压，示意女子冷静一点：“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计较谁对谁错，而是让御医尽快研制出解药，先把瘟疫平息下去。”
女子听罢，指着君归说道：“那你不应该把我们带走，小犼有办法对付瘟疫。”
“你说什么？”穆元玺脱口而出，“凤鸣城的毒不是与你们无关么？”
“是啊，”女子笃定地道，“但我们就是能救全城的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