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浩在铁匠铺里吃过饭便匆匆的要回到家去,饭桌上杨老头儿没有多说什么话,杨志也默默地,倒是杨老头儿有些奇怪地给王富贵添了一只碗,于是铁匠铺里的四三张嘴吃饭,变成四张嘴了。
王浩到家过后马上从床底下拿出钱匣子,从里面拿出十枚放在枕头下面,明天要还给杨志的,欠钱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他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胡先生写给他的五个字,仔细观看,王富贵安安静静的蹲在一边,随后他又找来一根木柴,开始在地上画起来,歪歪斜斜,几次过后才勉强让那些“画”看起起来像个字,他满意地点头,对着王富贵说:
“看,这是我的名字,王浩,那是我娘的名字,陈二娘。”
王富贵蹲在一边,有莫有样的点头。
“哎,你又不会写字,我给你说干什么。”王浩的脸上竟又些得意。
又练习了几遍过后,王浩对他的字越发满意,挠头想了想,然后钻进床下拿出一只邹巴巴的黑油纸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双灰扑扑的鞋子,那是她娘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念想,仔细的拍了拍过后,也与铜钱一并放在了床头。
做完这些,王浩看了看吊在炉子上的几条鱼,倒在床上,今天他过得十分精彩,他第一次觉得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要活得精彩,因为他以后就可以告诉他死去的娘他活得很好,不要她担心,他不想骗她娘。
想着想着,王浩便睡着了,而床下的王富贵却有些失落,看着突然从屋顶那个小洞飘下来的小雪花,它也不再多想,跳上床趴在了王浩脚边。
王家村下雪了。
第二天,王浩起床看见早已蹲坐在一堆极小的小雪堆旁,屋顶露下来的雪居然在屋子里堆了起来,而因为屋里些许的暖气早已融化了一些,湿漉漉的,王浩抓了一把雪,在脸上胡乱摸了摸,冷得他颤了颤,然后背起背篓,准备上山。
一开门,王浩便发现有两人朝他家走来,一个是杨志,而另一个却是昨天学堂里的小姑娘,陈钥,而杨志的样子有些躲闪,小姑娘却显得有些兴奋。
“呀,王浩还好是们来得早,不然你就上山了。”小姑娘陈钥跑到王浩面前说到“昨天我问了胡先生,才知道上山砍柴的是你,而不是杨志那个傻子。”
看着小姑娘对自己的奚落,杨志的眼神有些躲闪。
“那什么王浩,这是我爷爷叫我给你带的厚袄,”说着杨志递给王浩一个大包袱,不等王浩拒绝他马上又说到“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爷爷说这袄子不白给,冬天来了以后的衣服得你来洗。”
王浩手里拿着衣服,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陈玥站在一边看着两人,不就一件衣服吗?看着王浩的样子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要不她也从家里拿几件给他?
“陈玥你来我家干什么?”王浩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女孩道。
“我是来找你的,昨天杨傻子说的事其实都是你做的吧?你能不能把我带上,我就去看看,不会麻烦的……”女孩像只小小的麻雀一样,说个不停,看得一旁莫名得了个外号的杨志无奈的怂了怂肩。
陈玥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一大早乘仆人没不注意,就偷偷溜了出来,她不知道作为将来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南夷公主,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呢?早在三人察觉不到的地方,有人正悄悄观察着三人的情况。
“你是女孩子,不能往上山跑的”王浩开口拒绝。
“反正我不管,你不带我,我就在你们身后跟着!”
看着小女孩飞去不可的样子,王浩只得默许,转身将杨老头儿给的衣服放在屋里的床上过后,三人一狗朝山上走去。
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王家村周围的山变得雪白,撒下的阳光竟让山路显得有些刺眼,小姑娘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奇景,一路蹦蹦跳跳,化作山间一点朱红。
突然杨志发现一串脚印,马上把王浩拖过来叫他辨认,王浩看过之后,告诉他那是山跳的脚印,于是杨志和陈玥马上来了精神,说要巡着脚印去掏那山跳的老窝,来个碳烤兔子岂不美哉?
看着两人兴奋的样子,王浩有些怀疑陈玥是不是一个小姑娘,拗不过他俩,只得跟在后面随他们而去。
一路的追踪让他们早早的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来到了王浩都不常来的山阴,因为这里背阴,柴不怎么好,上山砍柴的人都不怎么来阴坡,王浩有些担心,想叫两人停下来,可两人现在的脑子里只有山跳,哪听得进去王浩的话,自顾地寻踪而去,不一会儿三人便寻着雪地上的踪影来到一个山洞前。
“别进去了,这不像是山跳的窝。”王浩拦在两人面前。
“都到这里来了,不进去那不是白跑了嘛!”不等王浩阻拦,陈玥便飞快的跑进山洞,杨志也紧随其后。
两人刚一进去,王浩便听到陈玥传来的尖叫,王浩大叫一声不好,丢下北篓拿起柴刀冲了进去。
山洞不深,几步便到了头,这时王浩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山洞,分明是个黑瞎子的巢,一只山跳的头连着内脏被丢在一旁,红红绿绿的流了一地,空气里夹杂着血腥。
杨志傻了脸色雪白,陈钥也傻了,看着地上的一摊止不住得干呕。
“跑!”王浩大喝一声,顿时把两人惊醒,陈玥和杨志想也不想,哪里还管得什么山跳,一转身直直地冲出山洞,向山下冲去,想着刚刚的那一幕两人竟忘了疲惫,一口气跑了二十分钟,一直到了山底才停下。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遭了!”杨志大吼一声,“王浩呢,王富贵呢!?”二人转身朝上山看了看,只有两串脚印,人和狗都不见了,杨志感觉不对,王浩应该在他们前面,一路跑来却不见人影,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瞬间眼眶红了起来:
“我要回去找他!”杨志转身准备朝上山走去。
“等等你不要去!”陈玥眼里泪水正在打转,喝止了他“我们回去也没用,现在马上回去找大人才行!”
“回去找了人王浩都被熊咬死了!”杨志近乎吼了出来,他有些愤怒,对于眼前这个女孩。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怎么办,陈玥说得对,自己回去也于事无补,睡不定最后连回去报丧的人都没有了,杨志心想,如果刚刚是自己留下来说不定有一线生机,而王浩却是个普通人啊,自己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还天天说两人是兄弟,杨志有些绝望。
“等等,等等,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陈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就对周围没人的地方叫喊到“我知道有人跟着我,马上出来,马上出来,再不出来我就砸死是自己!”说完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带尖的石头想也不想得狠狠地朝自己太阳穴砸去,石头接触到脑袋的一瞬间,一只手拉住了小姑娘。
“小姐,你这样我不好交差啊。”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华衣男子,杨志有些懵。
“你马上就去救王浩,马上就去”陈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到。
男子自然不敢不答应,想想刚才小女孩的做法,让他心有余悸,刚刚小女孩那一下要是他没有拦住,那眼前的小女孩就是一具尸体了。
“好的小姐,你们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说完男子一闪而没,只留下雪地上些许飞溅的雪沫。
看着身着华丽衣服的男子消失,杨志松了口气,他知道刚刚那男子一定是个修士,并且修为不低,不禁有些好奇陈钥身份了。
另一边,两人逃走过后似乎激怒了黑熊,它大吼一声,震得王浩心神剧颤,冷静,冷静,王浩一直在内心深处告诫自己,他双手死死地握住柴刀横在自己面前,手心出了汗,呼出的白气一阵阵的打在刀上,不一会儿锋刃上便起了细小的水珠。
黑熊朝王浩迎面扑来,王浩则后退一小步从左侧弹开,灵巧得躲过了飞扑,王浩脑袋里飞快的回想起在崎岖山上借力飞奔的场景,看了看周围崎岖的洞壁和狭隘的空间,心中有了计较,正当他没有回过神来时,黑熊出乎意料的灵活转身一抓拍在王浩胸口上,王浩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在洞壁上,险些晕死过去,此刻王浩胸口钻心的疼,一摸,原来肋骨断了一根插住了内脏,嘴里腥甜正往外吐血,他迅速得起身,忍着剧痛捡起柴刀,他明白自己的柴刀可能连黑熊的皮毛都划不破,只有攻击熊的薄弱之处才有一线生机,他看向了黑熊的那一双眼睛。
突然一声狗叫打破了一人一熊的对峙,王富贵在熊的背后狂吠龇牙,黑熊闻声而去,却只发现一只山跳般的小狗对自己龇牙咧嘴,便越发怒不可遏,转身一抓将其拍向洞外,生死不知。
王浩看得双眼冲血,奈何嘴里像灌了铅水一般说不出话来,用尽全身气力,朝洞壁上一跳借力腾空起来,乘黑熊转身回头的一刹那,王浩的柴刀直直得捅进了黑熊的左眼里,一股温暖的液体喷射在他脸上,黑熊吃痛,胡乱的一抓又拍在王他上,王浩又飞出去老远。
王浩嘴里血流不止,看着插在黑熊头上的柴刀,他绷出一个痛苦的笑容,黑熊痛得在洞里乱撞,十几分钟过后,它仿佛力竭,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又过了几分钟王浩见黑熊的鼻息越来越微弱,便爬到熊的面前,双手握住刀柄使劲朝熊头里插去,终于黑熊抽搐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王浩侧身躺在黑熊的尸体上,嘴角挂着微笑,我要死了吗,原来死亡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啊,好想活下去啊。
想着想着他呕了几口鲜血,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