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又问道:“你还想着竹梓潇?”
戚青青抬头看她一眼,良久,无限凄婉的说:“有谁能忘记自己第一个爱的人呢?你能吗?忘记他。”
“那便好!”雪姬不答她的问题,继续化着妆,房中又沉默了一会儿。雪姬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从戚青青的角度看,连肩膀都是颤的。
因为她听见了,和飘零的脚步声一起靠近的另一个脚步声。雪姬先是压抑的小声的笑,接着慢慢变成了哈哈大笑。
戚青青关切的问她怎么了,雪姬扭过脸来面向她,当戚青青看到雪儿脸上那凭空出现的红斑的时候,吓得叫了一声,问:“小诺,你的脸怎么了?”
雪姬依旧只是笑,最后竟成了捂着肚子笑,直笑的戚青青心里发毛,等她笑够了,便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戚青青说道:“戚青青,你真是个笨蛋,哈哈……”
“什么?”
“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说你是个笨蛋,没有人会忘记自己第一个爱的人,我也不会,还记得媚姨说有个竹公子找我吗?”
戚青青望着她,猜测着说:“是梓潇?”
“原来你也挺聪明的嘛,没错,就是他,我本来还想,老天爷对我真好,那场大火让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后来,又将梓潇送到这里来,我想上天一定听到了我的祈祷声,他终于还是我的”雪姬一步步走进戚青青,脸上带着一种阴冷的笑容,那宛如地狱狂魔般的笑容,“若不是刚才提起他,我倒忘了,你还是他的初恋情人呢,人们都说,男人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女人就是他的初恋情人。你看我,光惦记着你是我多年未见的好姐妹,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得到了他,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温热的气息喷到耳边,戚青青却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紧接着就感到无法呼吸的难受。
雪姬双手扼住戚青青的脖子,脸上还不忘带着笑容。
竹梓潇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形,两个人影扭在一起,其中雪姬还不断的说着“我要杀了你。”
“小诺,你怎么了?”
竹梓潇自然是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立刻上前拉开雪姬,因为他全部的注意都在雪姬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戚青青,他拉开两人,将雪姬禁锢在怀中。
雪儿笑了,有些凄惨的悲伤。
她问道:“梓潇,我后悔了,我该答应你的求婚的,如果你是真心想和我成亲的话,那么,帮我杀一个人好吗?杀了她我就嫁给你。”
陡然变冷的语气让竹梓潇一惊,他顺着雪姬的目光望去,看到了戚青青,霎那间怔住了。
戚青青在一旁大口喘着气,眼神复杂的望着竹梓潇,百感交集,无数的喜乐哀伤化成一行清泪流出眼角,唤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梦中的名字:“竹梓潇。”
“青青。”
旧人相见,总是这么感人,雪姬眼掩去情绪,再抬头又是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她拉着竹梓潇的手臂,指着戚青青恶狠狠的说道:“梓潇,杀了她!”
“你疯了?”竹梓潇猛地甩开雪姬的手,瞪着她,“她是青青,你怎么能说,杀了她?”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杀了她,我就嫁给你。”
弯起的眉眼,原本清新的笑变成了狰狞的脸,竹梓潇此时才发现雪姬脸上那块腥红的斑,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雪姬看到他的表情,连忙用手遮住脸装作慌张的样子。
“别看,我的面具呢?”
胡乱的翻找着梳妆台,水粉胭脂落了一地,发出瓷片碎裂的声音,房间内的气氛瞬间诡异到了极点,竹梓潇直摇头,只希望这是一场梦。
人皮面具早被雪姬收好放到了身上,梳妆台上自然没有,在翻找了一通之后,直接掀翻了整个梳妆台,几枚发簪落到了竹梓潇脚下,镶嵌在簪子上的珊瑚珠子闪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戚青青,你拿了它,为了让梓潇发现我真正的样子,你将我的面具藏了起来对不对?”身为一个合格的特工,伪装和演戏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戚青青惊讶且恐慌的望着雪姬,习惯性的往竹梓潇身后挪了挪,竹梓潇自然的将她护在身户。
“梓潇,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护着她?”雪姬望了望两人又扭头望了望一遍挂在墙上的剑。
她忽然跑过去一下抽出长剑指着两人,喊道:“我杀了你。”
再深的疑惑和不解在性命攸关的时候都变得不重要,竹梓潇一把拉住戚青青往外跑。雪姬疯子一般的提着剑跟了出来,怒视着两人,持剑劈去。
慕容离在街上碰到龙相公拎着酒往回走,就一路跟着龙相公来到了梅园,他们来时竹梓潇和戚青青刚刚翻墙而走,雪姬随手扔掉长剑。
看到她持剑追人的一幕,龙相公惊得打碎了手中的酒坛,雪姬儿淡淡瞥他一眼,笑道:“找飘零再抱一坛酒来。”
院中偶有落叶飘下,一副夏尽的样子。
原来演一场癫狂的戏是如此的累。
伸手拔掉散乱发间的头饰,又随意的抓了两下好将这满头长发捋的顺些。
走到院中的石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还未送到嘴边,便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雪姬放下水杯,淡淡道:“为何你总是这般悄无声息的来到别人家里,像贼一样?”
贼?若真是贼便好了,他第一个要偷走的就是她的心。
慕容离缓缓走到雪姬对面坐下:“那你又为何总是伪装自己来面对世界?”
“你看到了?”
“一点点!”慕容离也为自己倒了杯水,端起又放下,问道,“为什么?”
雪姬淡淡一笑,站起身望着万里的晴空,良久,才道:“你说真的能够彻底的忘记一个人吗?”
能吗?慕容离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收回远处的目光,雪姬自问自答:“不能!深深印在生命中的人,是不可能彻底的忘记的,就算暂时被遗忘,但日后只要一点点相关的东西都能轻易的勾起心中的记忆。想要不再想起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厌恶,当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心就会拒绝回忆,你说呢?”
那么做,是为了让竹梓潇忘记吗?慕容离从她眼中读到了无限的落寞,不由自主的站起身,靠近她想要将她抱在怀中。
慕容离的靠近让雪姬感到莫名的慌乱,她往后退了退躲开了他的手。
别过头,尽量不去看慕容离,雪姬继续说道:“其实,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只是以自己的视角去理解去推测你所看到的有限的事实,我所理解所认为的戚青青也许和真实的她相差太多,他们本就是一对,最后,也将会是一对,朋友们会带着笑容和祝福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回到我们原本的世界里去。”
许是有风吹到了她的眼中,说道最后竟有晶莹的泪珠流了出来。
“你终于能够看清这一切了。”慕容离拿出手绢递到雪姬眼前。
雪姬接过手绢笑了:“呵呵,为什么总是在你面前哭?”
“因为,在我面前的你,不曾伪装,从来都是最真实。”
雪姬微微一愣,抬眸望他,漆黑如夜的眼眸并没有望着她而是在眺望着远方的天。她又感到了那加速的跳动,雪姬也抬起头望着天,扬扬嘴角让自己露出笑容。
没有人再说话,连两人周边的空气都是静的,就在两人沉默之时,龙相公拎了两坛酒过来了,迫不及待的向雪姬炫耀自己的战绩:“阿雪,五十年的女儿红,沈媚那里弄到的。”
“阿雪?”慕容离眉头一皱,冷眸射向龙相公,他叫的太亲昵了些吧。
在慕容离的注视下,龙相公打了个寒颤,说道:“我记得……还有一坛,呵呵……我去拿。”
雪姬接过酒,打开木塞,醉人的酒气扑鼻而来,她问慕容离:“你要不要?”
慕容离回神,忘了眼识趣离开的龙相公,笑道:“好色的毒龙,丧夫的寡妇,妓院的老鸨,再加上一个好赌的偷神,阿雪……你身边真是有一群了不起的人啊!”
雪姬讶异的抬头,看着慕容离咧嘴一笑,竹梓潇也列数过她身边的人,可那样的语气和神态实在令她不喜,而慕容离却能道他们一句“了不起。”
“吃喝嫖赌又怎样?用人之长,容人之短咯!”雪姬坐下为自己和慕容离斟满了两杯酒,端起酒杯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酒吗?”
“为什么?”慕容离也坐下端起酒杯也抿了一小口。
“我爱的从来都不是酒本身,而是一个‘醉’字。”雪姬感叹道,“有人说‘难得糊涂’,在我看来这四个字就是半醉半醒,半分清醒半分癫狂,肆意人间,逍遥尘世,可人世多愁多沧桑,这半醉半醒四字,自古又有几人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