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纬走出门,看见了卫缈正和七八个带轻甲的侍卫打在一起。先是七八个侍卫人多势众把卫缈围在中间,占了上风,把卫缈逼退几步。后来卫缈仗着一个人没带甲的灵活。找到那几人的破绽,不时便已经将三人打翻在地。
见依纬来了,侍卫登时全部收手行礼。卫缈正打的起劲,见侍卫们一下子全都抱拳行礼,顿时蒙圈。
打就打,就算打不过,这突然行礼是什么个意思。
“哥几个,别停啊,接着打啊,这给我行礼干嘛啊?咋地还要拜师不成?”
依纬喊了一声,“拜个屁师啊,走了。”之后自顾自的向刑部大门走去。
卫缈这才反应过来是太子殿下说完事了,出门要走。
卫缈便向那七八个侍卫抱拳行了一礼,那几个侍卫便以弯腰更深回礼。之后卫缈匆匆赶上依纬。
“太子你不知道,这几个侍卫都是好手,开始五六个人,后来我又找来两个。就刚才把我围中间那个,好像是无衣营的御贼阵。确实厉害,是不是打过硬仗啊。我差点栽了,这么能打要不调到徐于归麾下做几个伍长?当步卒也行啊。”
依纬侧眼看着一本正经的卫缈。呵呵笑到“都调到安灵山,刑部你来守?能打挺好的,守刑部正好。”
卫缈哑口无言,依纬又接着说“你现在就开始拉人,让那些老行伍怎么想,把那几个人先记下来,以后再用。”
卫缈欣然接受,跟在依纬身后出了刑部大门。安灵山上轩辕云湘一天连升三等,成了依纬的贴身侍女,以依纬的俊俏,整个广陵城的女子都羡慕不来这个位子,不论是什么身份,下到花魁之流,上到显贵之女,无一不想靠近太子依纬,就算只能每天看见,那也是无比养眼啊。要是能喝上几杯,吟诗作对说风月,那就是福分了。
依纬从武当山回来之后,整个广陵城的女子春心再次荡漾。只是依纬好像不太感兴趣,还好有稍稍逊色的卫缈,虽说不如,也能凑合。
但是轩辕云湘好像不太稀罕依纬。她看着天上的月亮,有些模糊的记忆再次泛出。小时候,记不清几岁了,有个长胡子的男子,身穿黄袍,带着她爬上宫殿的屋顶。看着天上的月亮,给她念词赋,手把手叫她下棋。之后,轩辕云湘长大了些,开始懂事,父亲就和她说那个穿黄袍的男子是她的父皇,而她,是南唐的离绍公主李芸湘,当然也和她说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再后来轩辕云湘渐渐知道了,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别人自己是离绍公主,故国南唐河山三千里又是如何竖起荆南的旗帜。这个从小欺负她,却见不得别人欺负她的太子又是谁,而正是那太子的父亲,亲手杀死了记忆中那个和善的皇甫叔叔,亲手毁灭了她的国家。而她曾经也想杀了这个人,只是她也知道,要是杀了他,自己的父亲轩辕文仕也会被杀……更何况这个人是天下最难杀得人。
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既然是南唐的臣子,又为什么对荆南如此死心塌地。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应该怎么样,是该作为轩辕云湘,好好活下去。还是作为李芸湘,为了父皇李煜而战,召集旧臣,复国南唐。也许还可以行走江湖,找一个如意郎君,风流一生……
一声轻响,自己的房门被推开。轩辕云湘的思绪从回忆里被拉出,目光也从月亮被拉到门口。
纨绔太子走进门来,腰间挎着流觞剑,笑问道。
“美人,安灵山的一等侍女,可还好做。以后本太子可叫你美人,也可以叫你云湘了。”
轩辕云湘极其敷衍的行了个礼,之后便不再言语,自顾自看书去了。
依纬没去管轩辕云湘,而是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的的圆月。问轩辕云湘“云湘,你说,这广陵城的月亮比金陵城的,如何啊?”
轩辕云湘正在翻书的手愣住了。依纬依旧看着天上的圆月,有一丝云彩飘过,依纬问“云湘,你说是荆南繁盛还是南唐繁盛?”
轩辕云湘合上了书,站了起来。气氛依旧是可怕的肃静,只有依纬看着圆月,云彩自然飘过。依纬再问“云湘,你说是南唐的离绍公主好做,还是荆南的尚书独女好做?”
轩辕云湘走近了些,眼中落下两滴泪来,手和嘴唇微微哆嗦起来。
依纬依旧看着月亮,把后背留给轩辕云湘。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云湘,你说,那个公主是不是做梦都想杀了那个灭了南唐的国家的太子啊?”
轩辕云湘红着眼睛,终于在沉默中爆发。
“是!”声音凄厉。
刺棱一声,依纬突然抽出流觞剑,骤然转身,剑尖直指轩辕云湘。
轩辕云湘压制着自己的眼泪,说到“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留我到现在,为什么要我上安灵山给你做贴身侍女?”
依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流觞剑掷到轩辕云湘身前,流觞刺入地板,立在地上。
“本太子给你机会,杀了本太子,给你父皇母后,给南唐报仇。当然,要是你杀了我,你这颗头颅是肯定保不住的,卫公子就在门外,将你斩杀当场不是难事。本太子也下了旨意,不会为难轩辕文仕,死的只有我和你。现在,本太子站在这儿,绝不闪躲。本太子准你杀我!”
轩辕云湘拿起了立在地上的剑,剑锋直指依纬,剑尖指着依纬的双目之间,依纬丝毫不闭,眼睛直盯着流觞剑尖也未曾眨过几下。
轩辕云湘已经泪流满面,但是迟迟不见流觞剑刺中依纬,而依纬也还是丝毫不动。
而轩辕云湘却悲泣的更加厉害,握着流觞剑的手连同流觞剑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终于轩辕云湘一声凄厉悲泣,刺出那一剑,却偏了三分。
依纬用剑鞘接住,刚好入鞘。
依纬转身离开,卫缈走近伸头瞄了几眼屋内,不之所谓。刚才他就听见了两声凄厉的喊声,好像是轩辕云湘,卫缈弄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便尾随依纬而去。
屋内,南唐的亡国公主,现在的轩辕云湘瘫坐在地上,掩面大哭。
桌子上的书,被风吹的翻页。那书啊,是本史书。
轩辕云湘自己当晚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她要,就有人给,有人给,她就喝。
喝到慷慨处,轩辕云湘提一杆兼毫大楷,一小桶浓墨来到院中。写的一手章草书。
笔下如游龙,酒醉灵动,更是尽弃诸多规矩,如何心境,下笔便是何字。
一笔二三字,一笔一划皆如凤翎龙角。
“山雨来,吹十国。烽烟起,扬万里。不见大江头,但见十万骑……金陵城上降旗竖,男儿弃刀妇孺哭。霓裳羽衣再无曲,写不尽国愁万万缕……”所写二百三十六个字。以“风吹山河三千里,血染春水,金陵城外向东流。”结束。
院中三墙
尽是轩辕云湘所写《风雨吹金陵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