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守忠道:“我不认得鲁王。只是那天,廉二爷领我去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王府。那王府占地好大,又有许多太监侍女里外服侍。王府门口有带甲的兵丁拿着器械值守。我想京城里面,总不会有人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本事,公然假冒王府吧?所以我才信了。见了那鲁王,这个人器宇轩昂,谈吐不俗,穿的也是亲王服色,我才信的。鲁王我没见过,但是本朝的《会典》我读过,对于亲王服色是什么样子的,我很清楚。难道偌大一个府邸,许多兵丁、太监、侍女,都是假扮出来骗我的银子的?我不信有这样本事的骗子,故而才相信他。”
韦以正和我都一时语塞。
是啊。这个郝守忠四十多岁了,做官多年,不是那么好骗的。要是有人假扮军人太监,他应该能看出来。但是要是说在京城里面,居然有这么一伙子人,胆大敢冒充王府,还真能找出一所庞大的宅邸让人相信这是王府,这也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我问:“你见到的鲁王,是什么样貌?”
郝守忠道:“有二十四五岁,瘦削的身材,面白微须,气度不俗。身上穿着月白色的蟒袍,上面是四爪的厉蟒,是正经的亲王服色。那人的举止言谈很是高贵,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做工考究,不像是赝品。”
韦以正问:“你能确定那是鲁王府?从你所住的客栈到那个府邸,路径如何?”
郝守忠说:“当时从客栈到那个府邸,是廉二爷用马车载我去的。那马车拉着车帘,在车上廉二爷又不住地和我交谈,我对京城的道路也不熟,因此我现在说不清楚那个路径了。”
我问:“鲁王是在什么所在接见的你?”
郝守忠说:“是在一间书房里面。”
我问:“书房里面摆设如何?”
郝守忠道:“摆设得很是富丽堂皇,书籍满墙,家具也都是红木的高档货。”
我问:“你真能确定你那天去的是鲁王府?你今天不是又去过鲁王府吗?那天那个府邸的门口和周围的景物,和你那天去的那个府邸都完全相同?你再说没看清,难道这些也没有看清?”
郝守忠说:“那天我们的马车在门口稍作停留,有看门的卫兵和廉二爷说了几句话就放我们进去了。马车的帘子始终放着,天色又黑,所以我真的没有看清。我觉得那天我见到的,和我今天见到的门口不是完全一样的。那天见到的门口明显小一些。不过这也不奇怪,王府岂能没有几个门呢?那天我走得可能是偏门,今天我去找鲁王,走的可是正门。正门和偏门景物不同,也没什么奇怪。”
韦以正问:“那天你从客栈到那个府邸,马车的车速如何?你们用了多长时间?”
郝守忠说:“马车车速偏慢。我本来就是骑兵队的队官,对于马匹的速度我很了解。用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路上经过了许多闹市区,路上人流稠密,所以经常还要放慢车速甚至停顿一会儿。我感觉车子绕来绕去的,走的不是直路。”
韦以正觉的有点棘手。这个郝守忠是外地人,对京城的路径极端不熟悉。他又没有仔细观察马车外的景物,要是对方有意让他绕圈子,那半个时辰他究竟离开了客栈多远距离,还真不好估算。
于是我让人用马车拉着郝守忠,绕着鲁王府转了一圈,让他辨认一下鲁王府可有哪个门像是他那天进去的那个门。
结果郝守忠说鲁王府的东角门很像。问他周围的景物也像吗?郝守忠说那天天色已晚,没看清楚。
我们回到兵马司,我也有点犯难,难道真是鲁王殿下一时兴起,收了郝守忠一笔银子,然后一抹脸不承认了?要真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我和韦以正又问了郝守忠几句,见没有设么新的发现,就让人先把他领到兵马司的厢房里暂住,派人严加看管。
郝守忠那天去了一个大府邸,府邸门前有兵丁公然把守。而且郝守忠没有出城。那么在京城里,什么骗子敢公然在门口假扮披甲的兵丁站岗,这伙骗子又是去哪里找到一所和鲁王府很像的大府邸来骗人呢?郝守忠见到了好几十人,难道这好几十人都是一个团伙的,来欺骗他?那这个团伙要多少经费支持啊?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案件发生?
我和韦以正商量了半天,得出了一个我们不愿得出的结论:很有可能就是鲁王拿了郝守忠的钱,又不愿意帮他的忙,想仗着自己亲王的身份把这件事情就这样混过去。一般的官员,被鲁王这样的亲王讹了钱,是不敢多说什么的。只有郝守忠这样的死心眼子守财奴,才敢这么大叫大嚷地把这件事给捅出来的。
于是我和韦以正赶到京兆府,把这些情况向赵王作了汇报。
赵王听了以后很是不以为然,说道:“岂有此理?本王的兄弟,本王还不了解吗?若是说别个,还有一二分的可能,若说是鲁王,他就是再缺钱用,也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你们再去查,看究竟是哪个,如此胆大,敢装神弄鬼,坏鲁王的清誉。”
我和韦以正都唯唯诺诺地答是。
韦以正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赵王倒是兄弟情深,把自己的兄弟看的冰清玉洁。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兄弟鲁王不会做这样的事?管什么亲王郡王,谁不喜欢钱呢?要是能白白得一笔银子,谁会不愿意?
赵王看了看我们,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道:“别说鲁王人品淳厚,是个谦谦君子。就算退一万步讲,鲁王要弄钱,他现在判工部,过手的钱成千上万,不拘哪里抿一下子,郝守忠这点钱就出来了。郝守忠看他那一万两山高水阔,在鲁王看来,就连个零头都不是。鲁王怎么会为了这点钱做这么不争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