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既然一心觉得,是我害了你哥哥,也不妨去大理寺说上一说,这所谓栽赃陷害,也是一桩罪名。”
梅若华说完,王春华却是脸色涨红,恐怕她兄长行事是真。
世子面露几分不齿,他自小在京中,看惯了高门大户中起起落落,更瞧不起如今官员子弟跋扈。
“天地间自有命数因果,你哥哥自己做的孽,谁都难以开解。”
王春华形似疯魔,“我王家只有我哥哥一个男子,若他出了什么事,我王家满门又该如何!”
看不上她如今这幅癫狂模样,梅若华皱眉说道:“你哥哥强抢民女,以权谋私,如今更是传到了皇上耳中,如今莫说是你,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再救他。”
最终王春华还是被府中的嬷嬷架了下去,郡主担忧看了一眼梅若华,轻声开口问道:“王妃没事吧?可有被吓到?”
梅若华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几分惋惜,方才王春华所说的女子,她也曾见过,原不是贴身伺候她的,自然也没有太深的印象。
“可怜她一个女子,如今又坏了清白,也不知往后又该如何。”
世子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郡主面上露出几分不忍,“王小姐如此举动,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郡主这话说的不错,明明是王春华的兄长有错在先,如今却要全部推给旁人,将自己摘出来,做的个清清白白。
“罢了,”被王春华这样一闹,众人也都没了兴致,世子起身带郡主告辞,临出门时,却是隐晦说了一句:“如今前来,也是为告知王妃一声,我侯府快有好事将近。”
梅若华听这话着实惊喜,“这糊涂了一整日,如今总算听见了些好消息。”
郡主上马车,久不见世子身影,轻轻挑开门帘,却刚好对上他眼底一抹浅笑,“可是等的心急了?”
世子上马车,吩咐车夫前行,又伸出手来,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
“我一生活的清冷,如今遇见你,乃是我一生之幸。”
郡主眼神微颤,紧紧回握住他,无需多言。
天色灰蒙时,秦敛这才从军中回来,梅若华特意叫来了露凝香的管事,将事情前因后果问的清楚。
王春华兄长跋扈,看上来露凝香买胭脂的翠生,硬是将人抢了去,坏了清白。
梅若华听完不落人,又叫人送了银两到翠生家中,“到底是个姑娘家,如今……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容香轻叹,将银两收了起来,“但愿王妃一片苦心,能换的她好受半分吧。”
秦敛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梅若华奇怪,“你今日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还不知王家小子被发落一事?”
“我去面见圣上不假,可也从来没有听说此事。”
梅若华皱眉,“这么大的事,王春华定不会说来骗人。”
听她说完前因后果,秦敛这才明白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家小子恐怕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如今恐怕根本没有闹到圣上跟前,人就已经被发落了。”
轻轻皱了皱眉,梅若华冷声说道:“若要我来说,他便是死在牢中,也不过分。”
秦敛见她不快,赶忙安慰说道:“何必动怒,为这么个人,也是不值得的。”
次日清晨一早,梅若华刚刚将此事忘掉,便有人传消息来,说是王春华要成亲了。
“昨儿她不是刚来闹过吗,如今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收了心思,要嫁人了?”
容香也是疑惑摇了摇头,不过片刻,却又释然说道:“左右不关咱们得事,随他们去吧。”
梅若华点了点头,只是看了看日子,又觉得有些不对。
向来成亲一事,最是讲究日子,她左看右看,最近的好日子,便是下月初八了。
她还惦记着世子与她说的“好事将近,”心中唯恐这两桩事撞到一起去。
梅若华由此多了个心眼,特意吩咐容香去告知世子一声。
沐阳侯世子派人去查,果真,如今日子冲撞了。
如今侯府已经正大光明准备了起来,原本便是喜事,更何况世子是侯府独子,如今更该风光。
侯夫人千挑万选,又去找道士算过,这才定下如今这个日子,却不想还是给人冲撞了。
“你瞧瞧这是什么事,他王家的儿子才刚刚从牢里出来,他家就又如此张扬,原本就是咱们先定下的日子,他们急什么又!”
见母亲生气,世子更是无可奈何,只好上前来劝说道:“咱们不是派人去谈了吗,实在不行,就挤在一起,想来都是喜事,又能如何?”
“你瞧瞧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都是喜事!”
夫人听了有些不大高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王家的小姐一直想着能嫁到咱们侯府中来,更是看不上郡主,如今咱们风光,她就是故意选了这么个时候,来恶心人的!”
这话说的虽然难听。不过倒也不错,只是世子实在无法,只好将郡主接了过来,好好与他母亲谈谈。
郡主看着柔弱,只是字字句句都说在侯夫人心中,最后干脆也不再计较此事。
王春华呆呆坐在房中,看着如今满眼的红,笑容却是越发凄然起来。
丫鬟从外头进来,瞧见她这幅模样,直接跪在地上,抽泣对她说道:“小姐,如今大人都已经将婚事定下了,您便是觉得再不如意,也没了扭转的机会,您就放在过自己吧!”
王春华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可是如今遇事我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小姐……”
扶着桌角起身,王春华轻轻推开房间的一扇窗,外头院儿里处处鲜红,可又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绑在府中。
“哥哥呢?”
王春华问的淡然,见她没有再说什么,丫鬟这才放下心来,“大少爷在自己院儿里,听夫人那边的嬷嬷说,是受了惊吓,还需要静养。”
“呵,”王春华没忍住嘲讽笑出声来,“一个窝囊废而已,白白将我送了出去,如今却见见都不敢来叫我。”
丫鬟脸色犹豫,“小姐可不要如此说,若是被大人与夫人听见了,恐怕……”
“恐怕又要如何?”王春华冷冷转过头来,“他们心中想来,也觉得惋惜吧,娇生惯养出的女儿,还未卖个好价钱,如今便被迫要送出去了,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如今要嫁与人家做继室,说出去,也不知就丢了谁的脸面。”
如今王春华兄长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还多亏了定远侯在其中周转,原本此事是要闹到圣上跟前,如今却是硬生生被压了下来。
只是既然承了人家人情,自然也要付出些代价,如今吏部尚书府的代价,就是将她嫁过去,名为继室,不过终究不甚体面便是了。
夜幕降临,府中上了红烛,王春华却未安睡,后半夜时惊醒过来,只披了一件薄衫站在窗前。
她也曾见过定远侯,便是再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也已经上了年纪,便是叫他一声叔父也不为过,只是如今,这人便要成为她的丈夫了。
王春华至今还记得,她刚知道这件事时,父母亲都告诉她,说她委屈了,只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可是她不懂,明明是哥哥自己犯下的罪过,为何要让她来偿还?
那日从王府归来,她只觉自己梦该醒了。世子永远不会娶她,只是从这一刻起,她才彻底明白,自己便是那富贵头上的一粒珍珠,好时光彩,落败时一样要蒙上尘埃。
冰冷月光洒落在地上,王春华凄然一笑,如今她已经被家人放弃,既然如此,她便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周转几日,眼看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王春华也越发沉默起来,只是这份沉默背后,还多了几份逆来顺受的顺从。
另一边,侯府之中,如今更是张灯结彩,上下喜气洋洋。
夫人亲自上手,里里外外操持婚事,老王妃更是忙着给郡主准备嫁妆。
吩咐人从库房中将尘封许久的木匣抬出来,老王妃仔细将钥匙找出来,把盒子打开,露出了里头光彩夺目的一套凤冠霞帔。
“这是我出嫁时穿的,上头坠的东西最好不过,如今尘封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再有机会拿出来用一用了。”
郡主看着眼前物件,忍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脸上眼泪,“姨母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傻孩子,”老王妃轻轻拍了拍郡主肩膀,又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来,“你母亲远嫁,我只送她到城门,如今想来,便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如今已经三十个年头,我们姊妹再不得相见,幸而有你,如今我这些心意,也是些许安慰。”
郡主终于忍不住躺在老王妃怀中失声痛哭起来,“若非您再三请我到京中来,恐怕我也没有如今的归宿。”
“好孩子,”老王妃也是心情复杂,旁人都说他们姊妹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