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风大。
冬天的夜很凉,凉得像水。
城郊,这里偏僻得很。而且现在已是深夜,这偏离闹市,虽然有人,但也只有零星几个人,所以这个地方一到晚上也黑得很。
可是今晚却不一样,虽然还是又冷又黑,可你若是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不远处黑暗中却有一个小棚,临路处开着门,门口透出明亮的黄色灯光,里面传来一阵阵美妙的滋啦响声。
北方的冬夜永远是冷的,过了午夜,寒气更甚,呼啸的北风夹杂着枯枝和寒气就往行人的脖颈,袖口里面钻。所以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夹紧了脖子,将袖子藏在怀里,顶着呼啸北风艰难行走。
天上零星飘着点点雪花,又被风卷走,落在地上,挂在树梢,又飘到那射出黄色灯光的棚顶上。
然而总有几个人是不怕冷的。
一个穿着灰蓝色夹袄的精壮男人,正昂着头走在路上,脸上的刀疤从额头一直拉到嘴角,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骇人。
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同样精壮的男人,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的步伐缓缓前行,他身后每个人都穿着深黑色的长衫,都低着头跟在那赤膊男人的身后。
他们的身后都背着一把长长的刀,一根红色的长布从他们左肩缠绕到右腰后,长刀被那根红色的长布紧紧夹在腰后。
满脸刀疤的男人在棚子前停住,身后跟着的四人马上也停住了脚步。
他在仔细的端详着棚子里面的一胖一瘦的男人。
胖子留着络腮的胡子,一双胖手在案板上揉搓着一块面团,那年轻人将面三两下就拉的又长又细,锅盖掀开,里面蒸汽缓缓升腾,铁锅里面细长的面条正随着沸腾的水左右扭动。
“五碗面,就在这吃。”那刀疤男人伸出手掌,作了个六的手势。
吉一刀向来不会数数。
胖子喜笑颜开,道“客人要吃什么面?”
“只管上最好的便是!”
说罢,男人低头便钻进棚子里,坐在棚边木凳上,旁边是一张沾满了油污的木桌子,身后四人也跟着钻进来,将那本不大的木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若在这棚子里,那长刀相必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吧?
李环这么想着,手中拉面的速度也变得快了。
两人的动作很利落,一人锅前下面盛面,在一人在旁切熟牛肉,洒葱花,不到一会就能做出一碗面来。
你一定觉得吉一刀大意,不配活这么久,可你转念想,北方的冬夜本就冷得厉害,走在路上,即使裹紧大衣也抵不住刺骨寒风,肚中又饥肠辘辘,忽然见眼前突显此屋,温暖明亮,面汤香气刺激着鼻子,牛肉又勾着你的馋虫,怕是你碰到也一定会钻进去吃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条。
所以吉一刀也是这么做的。
虽然他只是穿着一件并不保暖的夹袄行走在寒夜,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他不冷,不饿。
李环和胖子若是转行做厨子一定也能赚到很多的钱。
吉一刀和他的小弟们吃的很满意。
他们本来就在寒夜里走了半天,见端上来的那碗面条汤色清亮,上面飘着朵朵油花,翠绿的葱花点缀着深褐色的牛肉,他不由得胃口大开,狼吞虎咽起来。
李环冷冷得看着桌前几人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心中一阵畅快。
面汤见底,吉一刀觉得舒服极了。他抬手便将李环唤来,将一块碎银塞在李环手中。
“这是做什么?”李环笑着开口。
“赏给你们两个的。”
“我不会要的。”
吉一刀还未觉出异样,他嗨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准备塞进李环手里,却被狠狠地甩开。
吉一刀大怒“怎么!嫌少?”
“不。”
“那是为何!”
“我的意思是…谁会想要死人的钱呢?”
吉一刀大惊,却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一柄尖刀已经没入他的胸口,桌边四人忽的暴起,却又被一锅开水泼在身上。
吉一刀已躺在血泊。
剩下四人长刀已出,嘶吼着向李环砍去,李环一声怒喝,闪身已到为首男子怀中,一刀破喉!
长刀永远不适合在屋内械斗。所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四个黑袍男子便已倒下三人。
李环长笑,刚欲一刀结果剩下最后一人,却突然觉得左胸一阵剧痛传来。
随着胖子的一声惊叫,吉一刀竟从血泊中爬起,手中握着的长筷竟然深深插进李环左胸,胖子飞身欲扑,却被吉一刀一脚踢翻,整个人一下跌倒在案板菜锅里。
被逼到角落里的那黑袍男人一声怒喝,长刀突刺,已没入李环右肩。
“要不是我早就看出你们的把戏,说不定我还真的会死在你们这破店里。”
说着,吉一刀将手伸进夹袄,从里面掏出一层破了洞,沾了血水的丝甲。
“若你再用一丝力,我也一定会死在这,可惜啊,今晚上死在这里的会是你。”吉一刀狞笑着,怒吼将将长筷拔出,随着李环一声惨叫,他被吉一刀一掌拍出破棚,跌落在洒满了白色雪花的泥地上。
胖子望着倒在泥地上奄奄一息的李环,心中一片凄凉。
早就说过行不通的,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