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钟楠早已去见周公了,我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我将责任推到了亮着的灯身上。于是,去关了它后才又躺回床上。但是灯关了之后,不仅依然睡不着,还有一丝莫可名状的感觉升起。
夜越来越深,周围越来越安静。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阴气笼罩中的这栋楼。当时觉得这栋楼就好像废弃许久,没人居住一样。如今万籁俱静,让我又升起了这样的感觉,明明钟楠就在旁边,我却依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很冰冷。虽然没有前天晚上那般阴森,但却也静得让我有些心慌。
我想起戴在脖子上的符,赶紧用手紧紧地握住它。可是,并没有能够好点儿。
就在周围静到极致时,我听到了有些缥缈的喧闹声。似乎有人在吵架,有人在哭,有人尖叫,还有人在冷冷可怖地大笑着。我连眼睛也不敢睁开,可是还是感觉周围影影绰绰。我甚至感觉自己突然处在一个舞台正中间,被无数双眼睛围观着。他们远远的对我指指点点。
我明明带着许副总的符,为什么还会这样呢?我赶紧起床去开了灯,灯一亮,我才感觉稍微好点儿。可是,躺在床上后,我发现头上方的灯明显的比往日幽暗了很多。这一发现又让我更加害怕。我想起洋洋跳楼那天晚上楼梯间的灯光,就跟这一样。
就在这时另外一条信息窜入我的大脑。那是我刚入厂不久,听几个参与建立公司的老员工们聊天说,许氏及周围这一大片原来是乱坟岗。不只许氏,周围好几个公司都建立在坟地之上。是故,很多厂的房顶上都是专门涂成红色。我又想起了董事长办公室旁边的那个房间里常年供奉着关公。
这些事情我一直都没怎么在意,不曾想今晚一股脑的全跳了出来。虽然头上亮着灯,虽然床下还铺着厚厚的垫子,可是我感觉我像是睡在冰块上,而冰块下面是时隐时现的无底深渊。
不知怎的,我的眼睛又瞄向了镜子。我似乎看到冷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镜子里冒出来,就好像那里是空调的冷气口一样。我赶紧将头埋进了毛毯中,却并没有好点儿。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躲不掉这种被阴气包围的感觉。我的身上早已冰凉,每根汗毛都竖的直直的,深深的冷气从毛孔钻入皮肤。唯独符贴着皮肤的那一块儿似乎是热的。
我必须要睡觉,不然明天的工作怎么办?我也必须休息好,不然明天公司的员工看到我,他们又将会吓怎么样子?
这个信念突然就这么赤剌剌的冒了出来。我朝钟楠身上靠了靠,总算感觉到了一点温暖。这一点温暖让我放松了下来,终于我入睡了。
然而,刚入睡不久,我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处在一个哥特式的大建筑里。高高的房顶,半圆形的窗子,吊着的烛灯,屋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有些阴暗。空旷的房子里有很多人,很热闹。他们似乎是在举办什么派对,长长的桌子放着一些吃的。
这些人的皮肤和头发的颜色都与我不同,还有那一身身16世纪欧洲贵族式的装束。我身上穿着是一条现代款的灰色迷你短裙。这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从现代中国穿越到了16世纪的欧洲一样。
没有人跟我说话,我边走边四处打量着一切。他们的语言我听不懂,像是法语。那就在这时,几个青年男女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房间里有一些黑色气球,他们对着哪个说一句什么那个气球就会爆炸,就像是气球被他们施了魔法一般。我看着他们接连让几个气球爆炸了。
这时,一个女孩子对我说:“如果我们说到你,你会不会爆炸?”他们说的并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我却听懂了。
“那你们就试试呗。”我回应道。心里却并没有一丝的害怕。
说完我闭上眼睛,等着自己爆炸。然而等了半天,却等来一个长腿的男人一下子将我公主抱抱了起来。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都没有睁开眼。
他将我抱至一个房间内,用脚带上了门。然后,他将我放在一个高的脚椅上坐下,他则紧贴着我站着。
直到此时,我才睁开眼看他。这是一张看起来像欧亚混血儿的脸,白皙精致的五官上透着冰冷,那两片薄嘴唇更为他添了几分凉意。棕色微卷的篷松短发,让我不禁想伸手去揉一揉,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翻。这修长的身材看起来足有一米九,瘦却不弱,一身精致考究的王子装——里面是白色带褶皱花边的衬衣,外边是卡其色的修身短外套。
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看着我。而我的内心对他始终有着戒备。最后,他留下了一句我听不懂的不知是哪国语言,冰冷的唇在我的唇上轻轻一碰,便转身离去。
他的唇跟他的人一样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梦在这里突然醒了,周围依然是一片寂静。可是我却并没有丝毫怕的感觉了。我不禁摸了一下自己的唇,感觉刚才的那份冰凉还在。
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呢?我不禁有些好奇,但无尽的困意却并没有允许我想太多。
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没有,因为中途我还睁开眼睛了的,感觉像是在半睡半醒间。我突然看到从镜子里出来一个高大的暗灰色影子。他虽是人形,但身体却并不是肉身,感觉他像是随时会变形飘动般。见他出来,我有一点紧张,但想着我与他无怨无仇,又觉得他应该不会对我怎样。
然而,他却直接从床头粗鲁地拖住我的两条腿,将我拖进了镜子。我害怕得想呼叫,却叫不出声。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拖进了一个神秘慢慢向下的隧道,且一直被拖着往深处去。我想伸手抓住点什么,但是却无东西可抓。整个过程中,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摆布。
被拖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我想着自己到了哪里时,他突然用胳膊肘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这才意识到他是想要杀死我的。也一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他那朦胧身体充满杀气。
就在被扼的无法呼吸时,我突然想到脖子上戴着的符。我用手紧紧地握住符,心里却突然自然的念出了‘阿弥陀佛’。我不住地念着,不知道在念了多少遍时,突然就睁开了眼。呼吸也随之陡然顺畅。
真的差点儿在梦里被扼死!那种将死的窒息感令我的头在梦醒后还感到缺氧。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头脑清醒了一些后,我才注意到头顶的灯不住地闪烁,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灭掉般。
再看看身旁的钟楠,她沉睡的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我摸出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还不到五点。虽然害怕再做这样的梦,但想到还有一堆的工作要处理,我只好紧挨着钟楠,闭上眼接着睡。
然而,我刚入睡,却又被那个黑灰影用手掐住了脖子!梦竟然接上了。有了刚才逃生的经验,我又念起了‘阿弥陀佛’。数遍后,黑影散去,我安心的睡了过去。
因为是回笼觉,我也没像往日那样在六点钟醒来。一直到公司的起床铃响起,我还赖在床上不想睁眼。钟楠已经洗漱完催我了,我才不得不困眨地坐起身来。
“我的脸色差不差?”我眨眼迷蒙地看着钟楠问。
“你又遇到什么了?”钟楠一听我这样问她,紧张的不行。
“做恶梦了。”我不想吓她,只是简单地回了这几个字。
“脸色还行。”她走近我细看了看说。
“哦。”我顿时放下心来。
想起一夜两个清晰的如同真实发生的梦,我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夜的仗似的,很累。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那样一个高个的外国男人。而在梦里突然念‘阿弥陀佛’也让我很吃惊。我不是个信佛的人。这个佛号也只在电视电影中看到那些僧人们念过。而且,明明我脖子上的符是个八卦形的,我却紧抓着它念佛号。虽然对各个宗教不了解,但我也知道它应是出自道家。而最重要的是,我似乎因此得救了!我无法想像,若我没有抓着符念佛号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害怕的同时,我竟然有点儿劫后余生的感觉。
吃过早餐上班,我没有再看到许副总站在二楼楼梯口等我了。我去办公室拿他的茶杯时,也没见他在办公室。一直到我忙完许总那边的杂务,又进办公室时,才见到已经坐在位置上的他。
“早!”开门看到他,我先跟他打了个招呼。无论如何,他是上司是老板。但是,我的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经历那样一个夜晚,我其实特别希望他能跟我说点儿什么。
“早!”他在我开门进来时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低下了头没再理我。
我轻咬了下下唇,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他的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与昨天晚上那个先是温情,后又有点疯狂男人相比,差距实在太大了点儿。这样的转变让我有一丝的失落,但细一想又觉得正常。也许就如钟楠所说,他对我只是玩玩的心态。我怎么能当真呢?我自嘲的笑了笑。
而后,我又投入了新一天的工作。无论是坐在位置上处理文件或邮件,还是出办公室去做其他的事,我都是自顾自的,没再跟他说一句话。其实,如果比保持沉默,还真没有多少人可以比得过我。
午饭后,我打过一个电话回家。以往我都是周末打电话回去的,但是今天我特别想爸爸妈妈了。在电话中,我也少有的哭了。爸爸妈妈也在那头哽咽,他们一再嘱咐我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面对如今的情况,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开口提起。我想即使我说了,除了让他们担心外,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最后我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