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安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疯狂的笑了起来。
“怎么?你是在说我无耻么?”
脸色满是寒意,促狭的眸子狠狠的盯着丁予怀。
丁予怀摇摇头,不再去理这个不可理喻的人。
算起来,最后一个承诺,她也完成了。
昨天,她赴了小翠和小红的约,今天,了结了两百年前的约。
唔...好像没有什么还没做的了吧?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杀死我,我想去见狐狸。
看着丁予怀一脸释然的表情,赵芷安心里的愤怒逐渐扭曲,嘴角拉起,满是欲望的盯着她的身体,像是在把玩一件珍宝。
他缓缓靠近,想要抱住丁予怀,却扑了个空。
“今天,做我的女人。”
丁予怀冷冷的看着他,不屑的扭过头去。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赵芷安咆哮道:“你不干,那两个女人会死的无比凄惨!我告诉你,她们已经被我手下的人控制住了!”
“不要触碰我的底线,我可以为了她们去死,但这个,想都别想!”
她可以带着小翠和小红杀出去,但自战场归来的她发现,她造成的杀戮会为麻衣老人提供强大的力量,她没有办法彻底消灭麻衣老人,世上一日有恶,麻衣老人便一日不死。
丁予怀心头也泛起火来,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然,她会忍不住一剑将他枭首。
“呵,那好,还记得我当初送你的那套红裙么?穿好了来见我!”
“你!”
红裙,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大片大片的袭来,穿红裙...
回到家中,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
“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翠捂着双手,蹦蹦跳跳的迎接她,小红在一边大着眼睛点头。
“回来拿东西。”
能感觉到屋外隐藏着不少人,实力还不错,气息不像是赵国的高手。
“小姐,我去帮你找吧。”
小翠揣着手就要往屋里跑。
“小翠~你手都受伤了,我自己来吧。”
“小姐...”
小翠眼圈都红了,说:“小姐,让,让我帮你吧...”
“你...”
丁予怀看着小翠的眼睛,里面没有委屈,只有伤心,她察觉到什么了?
偷偷看一眼小红,她偷偷捂嘴笑着,打趣小翠又撒娇。
丁予怀点点头,跟在小翠身后。
“小姐,是,什么东西?”
“红裙。”
“哦...”
她在丁予怀房间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着,找的特别慢,小红想要去帮她,却被小翠喝退了。
小红看了眼丁予怀,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找了很久很久,丁予怀就一直等着,终于,最后,小翠打开了衣柜,捧出那套红裙。
她拖着步子走向丁予怀,最后,好似下决心一样把红裙递给丁予怀,低着头,肩膀轻轻抽动。
眼泪“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接过红裙,丁予怀摸了摸她的头,离开了。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狐狸、赵润、小翠、小红,还有那数不清的生民百姓。
或许我就该一个人待着。
这样便不用担心被当成不老不死的怪物,我能改变一个人两个人的看法,却改变不了众生的看法;
也不会被别人惦记美色,斗笠和面具只能挡住目光,挡不住欲望;
更不会害别人身陷险境,我能逃,能离开,甚至能杀光与我为敌的人,但我却保护不了我珍视的人。
呵,我都长生不老了,我都死而复生了,我还能要求什么呢?我怎么还能那样贪心的想要那么多......
在街上缓步走着,天色渐渐的又暗了,一条两息就能赶到路,她走了好久好久,像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月挂西楼,风起。
闺阁红装,裙扬。
丁予怀换好衣服,缓步走向大殿,皇宫的人都被斥退,大殿里,只有赵芷安一个人。
推开门,赵芷安提着一壶酒,醉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人,没带面具,裙摆到地,梳着发髻,谪仙般的面容是那样清晰,不再有任何遮挡。
这一刻,这份美,只属于他。
他没有动,甚至都没有说话,沉醉的看了一会儿便趴在案上睡着了。
丁予怀看赵芷安的样子,不再怀疑他会对小翠和小红不利。
第二天,太监看着宿醉不醒的赵王身旁放着一套红色的礼服。
两个月后,丁予怀被押送到一片大草原上,这里是安阳国处理死刑犯和战俘的地方。
那天来了很多人,围观丁予怀被处以极刑。
“齐小幽,你若是反抗,那两个人都活不了。”
丁予怀没有回话,闭上眼睛。
她身上还是那套旧白裙,腰间斜挎着患生,头戴斗笠,脸上带着那个浸透了鲜血的凶兽面具。
行刑人是四个提着不同刑具的壮汉。
随着一声令下。
一人持刀,“噗嗤”一声,大刀贯穿了她的腹部,鲜血汩汩而出。
一人狠狠拿起手里的链条甩在她腿上,大腿上被刺链勾的血肉模糊。
一人挥舞着大锤,一声刺耳的闷响,胳膊被砸坏,骨头都碎成了茬。
周边的人都在狞笑着,嘴里不停的叫嚣,但丁予怀已经听不太清了。
又一人持剑,运足了力气,势大力沉的劈在她头上。
“铿”的一声,斗笠破碎,凶兽面具,左脸部分,从眉毛到嘴角,裂开一道裂痕,面具飞了出去,她已经没办法维持真气了。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人们在惊呼,从嘴型来看,似乎都在说“这人好美,肯定是谪仙!”
这些话,她听过最多次了。
随后,耳边又传来人们的哄笑以及折磨耳朵的狞笑。
左脸上好像划开一道口子,她想去摸摸,却抬不起手来。
草原之上,是一场狂欢,好像这一刻,国家的耻辱,内心的阴暗都消散的一干二净,像极了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蔚蓝,纯净?天空应该是这个颜色吧?谁知道呢?
她倒在地上,闭上眼睛。
狐狸,这次,我能来见你吗?
......
离开火车站,吴可没再缠着她,她很轻松就把吴可甩开了,毕竟她都不用拿行李,下车就跑。
这里修起了一座城镇,居住人口还挺多的。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看着城市的每一处角落,不然,她都不知道能干什么。
她穿着很平常的衣服,患生放在家里,就当是镇宅了。
她走过城内,走出城外。
人来人往,对她而言,不过一场无法进场的盛大演出。
“你好,我是新锐头条的记者,可以问您一些问题么?”
“啊,你好,我只是一个过来实习的学生。”
“没关系的。”
吴可看着眼前清亮明媚的记者,迅速克制住心里的紧张。
“那好吧,不过,我不保证我能回答上来。”
“那,请问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吴可。”
“吴先生,听说最近这里发掘出一处古遗迹,据说有两千年历史了?”
“目前的结论是这样的,这是属于五国时期的遗迹。”
“哦,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一项重大的突破呢?我听说五国时期的遗迹十分少见。”
“国内来说,的确挺少见的,不过,看待历史,不能局限于如今的国土面积。在周边的一些国家,发现了许多器物和遗迹,看特征也是属于五国时期的。”
“这次据说最大的发现是一副面具?”
“额,是的。”
“可以具体和我们讲讲吗?”
“这个,这个面具造型上十分符合史料记载中的‘暗卫陈铁凶兽面甲’,是目前发现的第一幅,具有很重要的研究意义,它的出现也证实了相应的一些历史。”
“哦?不知道吴先生能否为我们揭开这些历史的神秘面纱呢?”
“据《载年编史》记载,五国时期,人可飞檐,力能扛鼎,气顺延年,八十岁老者依旧面色红润,健步如飞。而当时有一名强者,甚至可以一人独战千军万马,随手一剑,便能破海沉江。”
“听起来,像小说一样。吴先生,那你的意思是,那个时代,人,真的可以如此么?”
“这个,不清楚,我们要相信科学,倘若几千年前便能如此,那没道理现在不行,对吧?”
“那,吴先生,昨天好像又在不远处发现大批尸骨,不知道可否透露一些最新消息呢?”
“目前来看,这批尸骨疑似赵国中期的禁卫军,铠甲的样式和铭文都没有错,只不过这批尸体是否就是那支禁卫军还待商榷。”
“哦?我来之前有做过一些功课,这里应该属于当时安阳国的境内吧?”
“没错,这涉及到一个历史事件,不过历史正文记载上,对这个事件含糊其辞,在野史上,记载的是,禁卫军反出赵国,营救他们的将军,最后失败,齐齐丧生在这里。”
“不过,这是野史,姑且听之,是真是假,还待考证。”
“哇...虽然是野史,但这名禁卫军将军,应该非常受手下的爱戴吧。”
“呵呵,不妨再聊点野史,不过,这段不要报道出去,可以么?”
“好的,这段不录。”
“据说这名将军是位女子。”
“啊??”
“按照残存的资料来看,她当初就是死在这处遗迹的,不过,信息太少,一切只是我的推测。”
“感谢您的回答,吴先生。”
“不用谢。”
数日后,丁予怀在前往下一站的火车上,看着手机上推送的新闻。
“数千年前,人类竟然可以踏空而行...”
这两天这样的新闻很多,不少人还列出证据,其中最让人相信的,便是对面具上的裂痕的分析。
质地坚固,裂痕分析过后,表明是用剑硬生生砍出来的,而凭人的肌肉力量是断然无法做到的。
而且当时剑的质量并不是很好,所以,一些史料记载的“练气于身,御气附着于刀兵,无坚不摧。”没准儿就是真的。
丁予怀随意翻看着,现在世界上还存在一些拥有内力甚至真气的修炼者,不过,传承断代,除非十分天才,不然,境界修为上不去,只能靠残缺功法磨时间去积攒修为。
至于纳气炼身,已经不存在了。
天地间灵气尽数消散,连让有天资的动物诞生灵智都做不到了,只有靠人的真气转化为灵气来点化。
现在存世的妖怪,数量很少很少,而且几乎无法化形,因为修炼太慢,寿命支撑不住。
现如今史料残缺,遗迹难寻,终其原因,还是因为后来朝代刻意对以前的抹杀,五国末期,灵气开始疯狂散逸,后代统治者以及江湖游荡的侠士,都开始到处寻找功法和天材地宝,破坏了很多遗迹。
后来的当朝者,一代一代的去抹除修炼者的存在,巩固统治。
丁予怀没有去搜集功法,传与世人,也没有去寻找灵气消失的秘密。
她不再把自己置身于历史当中。
“有几十年没去看看了吧?”
她看着某个方向喃喃自语道。
说完,她推开窗子,纵身一跃,她却没有坠落在地上,反而以极快的速度飞行着,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没多久她便到了一处山谷,云雾缭绕,地处偏远,里面自成一界,飞鸟走兽,茂林修竹皆备。
山谷中央,是一个湖,水面呈现绚丽的湛蓝色,湖中心有一个小洲,上面光秃秃的,立着四块碑。
上面分别写着“狐狸”、“小翠”、“小红”,剩下一块,没有字。
丁予怀轻飘飘的从水面走来,在碑前坐定,久久无语。
小洲上与世隔绝,连山谷中的声音都被挡在外面,安静,孤独。
她就那样看着墓碑,回忆着,突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异动,空间仿佛水波一般乱了起来。
“你来了。”
“嗯。”
“......”
从她背后,一只纯白的小鹿缓缓走了出来,灵动的眼睛看着丁予怀。
看了一会儿,它挤在丁予怀身前,把额头抵在她胸口,下一瞬,便消失了。
丁予怀的眼眸忽的睁大,她感觉到空气中有极其微薄的灵气在游弋!
自己,终于被世界接受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