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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碧青

一处阴影之中,曹吉的眼里泛起了白色的风暴,滚滚不休,仿佛有另一个世界存在于他的眼睛之中。他的嘴唇不断吐出意义难明的咒语,一个个诡异的字节与音符伴随着喉咙断裂似的嘶哑声。咒语越念越快,那个白色小瓷瓶绽放出如水一样妖冶的黑紫色光华,又仿如一瓣瓣莲花的花瓣徐徐盛开,将那小瓷瓶包裹在里面。

随着咒语的结束,曹吉的身周,飘荡着无数透明的灵体。这些灵魂没有衣裳,没有五官,只有拉长的四肢,盘绕在瓷瓶的面前,拉长着声音呼呼厉喊着,如同北极的风暴冰冷而又凄厉。

曹吉双眼中的风暴,已经翻滚到了极致。他往瓷瓶一点,那无数的魂魄,如同万川归海般飞入了瓶腹之中。待灵体全部归入,那光芒组成的莲花徐徐合拢,在绽放出最后一道黑紫色光华之后,便消失不见。

曹吉眼中的风暴尽数散了。随着风暴的散尽,曹吉也如同脱了力般晕厥了过去。

过了好久,曹吉才顺着水流一路飘飞奔走,终于在一处远离龙虎山的湖畔停下了脚步。

他悬停在淼淼水面之上,双手环抱着展轻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得意地笑道:“如今,你的爹娘恐怕已经反目成仇,不知道有没有打起来。估摸着,你那高贵冷艳的娘亲是逃不出白云老道的五指山咯。唉,你多可怜呐,连你的爹爹都狠心把你这样丢掉,不管不问,任由风吹雨打。可见,他是一个什么货色。不知道鸿儿以后,需要谁来照顾哦。”

曹吉轻摇襁褓,假意地哄道:‘’不如我把你扔到湖里喂鱼吧,省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无依无靠,受人欺侮。”曹吉抚摸着展轻鸿细嫩的脸蛋,轻言轻语道,“不要哭啦,没人来救你的。要怪就怪你的娘亲,那么无情;你的那个父亲这么的令人厌恶。”

为了避开龙虎山的势力范围,此刻的曹吉,已经抱着沉睡的展轻鸿,迂回飞到了鄱阳湖畔。这里湖水万顷,碧波荡漾,沙鸥点水,方圆数里之内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农田,周边少有人家,连渔船都很难见到一艘。想来,那些道士是发现不了这种地方的。

“鸿儿啊,你还这么小,估计还没有什么记忆吧,那很好省得你以后惦记。鸿儿记不得叔叔的样子,也不知道叔叔的姓名。待会儿到了阴曹地府,有鬼差盘问,鸿儿应该也是呀呀咿咿,一问三不知。唉,刚投完胎成人形,还没有享受到几天好日子,就又要喝上一碗温热的孟婆汤,然后又要去了,真是可怜。哈哈哈哈哈……”曹吉念及于此,不免高兴地放声大笑着。

鸿儿被曹吉放肆的笑声惊醒,开始啼哭起来。

“鸿儿渴了么,叔叔给你喂点东西,让你在死之前还能满足一点口腹之欲。”曹吉从胸口摸出一个墨玉色的小瓶子,道,“这可是地狱冥府弱水源头的水,浸泡了无数死尸和魂灵,连鬼差都不敢轻易下河趟水,对于肉体凡胎来说可是有剧毒。”这一小瓶子毒汁,是曹吉在塞外一位巫师手中获得的。那巫师浑身被鬼气缠绕,生人勿近,但见到一袭黑袍蒙面的曹吉,却是十分投缘,便把这一瓶毒汁赠与了他。

“不过对于鸿儿这种不人不妖的存在,不知道是什么效果呢,真想好好见识一下啊。一旦喝下去了,这弱水蛊毒就会与魂魄渐渐融合,就算再高深的真气也难以逼出体外。传闻,孟婆汤的原料就是来源于次。鸿儿,好好地品味吧。”曹吉毫不留情地捏开展轻鸿的小嘴,把墨玉瓶子里的毒汁,一股脑地,全部灌进了鸿儿的嘴里。

鸿儿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嘴角透明的液体粘着口水,氿氿地泛出外面,污了一大片棉衣。

“真是吵死了,人这么小小一个,嗓门倒是挺大。还是把你丢掉吧,让我的耳朵安静一些。”曹吉瞪了一眼,然后嫌弃地举起鸿儿,狠狠地朝着湖里抛去……

这一刻,空气中的清风仿佛停顿了片刻,犹如冬水凝冰,时间就在这时缓缓凝固。

时间之河涟漪未尽,波涛又生。一股青色的风从虚无中绵绵吹来,它吹得很快,轻飘飘地朝着鸿儿疾速回卷托起,犹如一叶宽厚的莲叶,托举在浩淼水波之上。

一位身姿曼妙的绿衣女子自青风中出水芙蓉般现身,将鸿儿稳当当地接在怀里,旋身虚立于粼粼水波之上。

曹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会冒出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想必,刚刚他那一番举动,应该不差分豪地落入了此人的眼中,不由肝火冒出,心生愠怒。

那绿衣女子轻轻地拍了拍鸿儿的后心,稍加安慰之后,转头对着曹吉怒目而视,呵斥道:“就算这孩子的父母多有得罪与你,你也不必要对这小婴孩下这么重的杀心,就不怕天打雷劈,遭天谴吗。”

曹吉冷冷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天打雷劈?我曹吉从不畏惧老天。你是哪里来的贱人,敢管我的事情。”

“曹吉是吗?我叫作白碧青,今日倒也想管管这闲事了。”白碧青不再多言,行动如风,毫无征兆地一掌便朝曹吉拍去。

曹吉乃是莲华教长老之一,修为高深,连教内真君级别高手都不放在眼里。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绿衣女子,曹吉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有些轻视。一是他从没听说过正道之中有这样一个女子,二来这绿衣女子手里捧着展轻鸿,实力定会限制一些。

曹吉盯着急速飞来的绿衣女子,一声冷哼,不紧不慢地往后倒退出数十丈,尔后蓄力一掌挥出,与她对个正着,真气霹雳四散,衣衫鼓舞如球,突如而来的气浪将滚滚波涛卷起,又快速波散开来。

曹吉略微一惊,没想到这绿衣女子实力惊人,修为丝毫不在自己之下。他此刻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真气转瞬之间上升了一个台阶,只管着雷霆猛攻,势必要趁这女子没有准备完毕之际,一举将她击杀铲除。两人越斗越快,犹如穿花蝴蝶团团飞舞,深绿浅墨的光晕接连爆起。

烟波浩渺的鄱阳湖上,两人相斗的地方全然是狂风惊雷。微波荡荡的湖面炸起一丛丛参天水柱,漫天水珠落雨纷纷而下,仿佛银珠落玉盘,噼啪之声延绵不断。

曹吉面露讶色,这女子竟然能一直跟得上他进攻,而提聚起相等的真气,未显出一丝手忙脚乱的动作。

白碧青眼见争斗中鸿儿受到了惊吓,大哭不止,向后退出数十丈,口念法决,手指一引,急忙将鸿儿化作一缕青烟,就此收进袖子里。

趁此机会,曹吉举掌为刀闪电般朝白碧青劈下。

白碧青目光大盛,急迅地躲开了曹吉的追击,手掌犹如游龙般舞动反而朝曹吉肩头拍去。

轻云悠月掌,似清风拂松枝,明月照溪涧,掌力直接破开曹吉的浩然一击,轻飘飘地拍在他的肩头。

“哈哈哈哈哈。小贱人,我倒是以为你全力格开我的一击要使出什么些怪招数,这么轻的一下连一只蚊子都拍不死,难道还想着击倒本座。”曹吉黑袍舞动,手掌翻飞,宣泄出的真气更是澎湃延绵不尽。

白碧青向后迅速飘去,长袖鼓舞,绚光劲风飞炸,将汹涌而来的真气导向别处。她一听到曹吉的嘲讽,黛眉扬起,笑道:“那可不见得。”

曹吉刚想出口反击,不料肩膀上传来一阵痛楚,体内的真气忽然一阵混乱如同升腾的蒸汽般不受控制地四处飘散,一股腥甜瞬间涌向喉咙。曹吉怒目圆睁,他似乎不信那轻若浮萍般的一击能够伤到他,厉声发问道:“你使的是什么妖法?”

白碧青破开所有飞射而来的气箭越飞越高,绿衣飞舞盛开仿若一朵迎风招展的翠绿牡丹。“小女子不才,这是我自创的轻云悠月掌,可比不上阁下凌厉凶狠的苍龙劲。”

曹吉压下了胸中沸腾的怒血,忽然听到白碧青看破自己的招式之后心感不妙,这苍龙劲本是莲花教青木法王所修炼之法,抖指震为雷,翻掌異为风,木气茂盛,延绵不绝。

传言当年青木法王不带任何兵刃,以双手折断青城四大高手的仙剑,并且在四人合围之下竟突破而出,致三伤一死,从此青木法王扬名天下,只是这个名,是恶名罢了。曹吉掌风流动交缠,指尖萦绕的玄青色真气更加显得狂放舞猎,丝丝青电穿梭游走在指与指之间,偶尔有一丝电火向外窜去,威力无伦。曹吉双脚自空中用力一踏,闪电般朝白碧青袭去。

“我倒是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否则就把你和那孽种的命留下来好了。”

“那我先试试阁下的高招吧。”白碧青不去理会曹吉的威胁,身法招式以守御为主,虚实变幻之间,行云流水般接下陆黄泉的雷霆猛攻。

曹吉狂放的攻势使得白碧青越来越觉得难以招架,与之前和他相斗时,曹吉的功力何止是提升了一两成。

不过白碧青并不着急,始终盯着那双刀锋剑影般的双手,突然道:“看来阁下还奈何不了我。”白碧青的挡势圆滑不露破绽,凶猛的苍龙劲不曾攻破她的护身气罩。在确保自身周全之际,白碧青也匆匆地甩出几道绿色的指箭权作回击。

曹吉惊讶不已,仓促间又将苍龙劲的力道加强了几分,滚滚风雷引得湖水四炸,满天水珠洒落,如同下起了瓢泼大雨。借助湖水漫天之际,曹吉身影晃闪,疾退数十丈,双掌往前猛推,万千还未下落的水珠如同一颗颗细小的炮弹,似密集的野蜂般扑头盖脸地朝白碧青弹射出去。

尔后,曹吉双手并收,右手食中二指作指剑状急急伸出,浑身磅礴的木气汇聚在指尖之上,顿时青光电闪大盛,宛如一颗耀眼的星辰。这雷霆一击,势必要作出一个胜负来。

远在十几丈外的白碧青若“泰山崩而色不变”,视扑面而来的水珠不见,双手虚抱,偌大湖面上的水之灵气向胸前聚集。白碧青本体天生属水,五行之中水气之运用娴熟如同闲庭散步,信手捏花一般。她体内的水行真气波涛般绵绵不绝地导出,与胸前庞大的水气团交融在一起,旋转凝聚。五色的真气因过于密集而显示出淡淡的蓝色,蓝色愈来愈浓。

白碧青猛地张开了双臂,那团巨大的湛蓝色真气中涌出点点青色来,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点点青气,竟是与陆黄泉同根同源的木行真气。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曹吉的定天一击已经降临至白碧青的面前,他的嘴角兀自还带着一丝狰狞地冷笑。

木之风雷迅速破开了白碧青那团凝练的水木交汇的气团,突然间险处就在此时爆出。一团耀眼的火光从两人之间迸射开来,气浪排空,轰鸣声声,炙热的空气弥漫天上地下。热到极处的赤色火焰不光烧尽了曹吉最后一击,还将他重重地甩飞出去。至于那白碧青,早已经布下层层水幕,灼热的气浪不仅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伤害,还一边倒地轰弹向毫无防范的曹吉。

此时此刻,胜负已然揭晓。

若不是曹吉的木之真气盎然无比,白碧青的这一反击也不会如此奏效。所谓五行,水生木,木生火。有人修行这其中之一,若是被外力所干扰,或是走火入魔,所修的某一行真气便有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幻化成另一种,平衡就会被打破,一切就变得混乱,难以控制。

白碧青本身属水,再加以湖面上茫茫的水气,因量变而质变,衍生出成千上万的木之气息,又与曹吉那滚滚木之真气交融汇聚,继而爆发出翻江倒海般的火浪来,曹吉未曾料到这一点,必然会落入圈套。

白碧青正是利用了地利之势才会如此快速地击败功力高超的曹吉。假如换个地点,纵然白碧青道行再高上一层,要想在一击之内击溃曹吉那也是绝无可能。

曹吉的黑袍上烈焰翻滚,火势越来越旺。

“贱人,你给我记住。”曹吉身上黑烟流淌而出,瞬间将熊熊火焰扑灭,也不作停留,迅速地朝远方遁去。

日落黄昏时的红金色光线将整个碧蓝色的湖面染成了红紫色,延绵不绝的潮水卷起雪白的泡沫,光彩熠熠。

整个空旷的湖面上,白碧青凝立在那里,紧闭双眼不知道在思索这什么。

“难道这又是上天对我的劫难吗。我已经隐居多年,还是忘不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罢了,罢了。姐姐所说的很对,一切由心,不要去懊悔了。”白碧青将袖中的青烟引出,鸿儿又自白碧青的怀里浮现出来。

白碧青看了一眼,满是震惊,大呼了一声:“糟糕!”便流星般朝东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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