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云:大齐建朝五十年,又为宣统女帝二十三年。有老臣上书,求帝封昭阳公主为皇太女,极言其蕙质兰心,处变不惊,朝野上下皆拥戴昭阳,颇有女帝当年风范。这奏折呈上后,久久未有册封诏书传出,终于有老臣按捺不住,于三天后的早朝上公然提出册封皇太女一事。
“陛下,臣有事启奏。”
“准。“
“陛下,您看,封昭阳公主为皇太女一事是否……”
“昭阳啊,那依陈老之见,朕为何要封昭阳为太女?”
“这……陛下,恕臣斗胆,这昭阳公主玲珑聪慧,想来朝中上下无一人不信服公主,且昭阳公主颇有陛下您当年风范,必能使我大齐愈加兴盛。届时,蛮夷之国皆臣服于我大齐,边关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该是何等的盛世景况!”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惊,礼部尚书直言:“陈大人,您这话,目无王法啊!陛下身体康健,您却极力逼陛下封昭阳公主为皇太女,您,这可是公然结党私营啊!”朝中上下都议论纷纷。“看来,陈大人是要另投新主哪。”“昭阳公主其人啊,其实也着实不错,只是……唉。”女帝面色如常:“诸位爱卿,可否听朕一言?”朝堂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住嘴,女帝道:“朕已知诸位之意,只是昭阳……昭阳,你且出来。”
众大臣见一妙龄少女从偏殿中走出----正是昭阳公主。女帝在此时开口:”朕以为,昭阳确有治国之才,只是其性过于奢侈,且刚愎自用,实无法继承大统,故,朕不愿立昭阳为太女,诸位可还有异议?”众位臣子恍然大悟,纷纷称赞:”陛下英明!”
又云:大齐建朝八十三年,又为灵帝十四年,灵帝驾崩,灵后兰氏伪造先帝遗诏,助贵妃之子登位,毒害贵妃,垂帘听政,是为太后。每日奏折皆经太后兰氏之手,皇帝年幼,概不过问政事,外戚专权,宦官横行。兰氏祸国殃民,所做之事皆于国不利,国库财产,亦用于太后享乐。仅三年,大齐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先帝五弟以擒妖后之名率三十五万大军攻打京城,军民倒戈,军队势如破竹,捉得妖后。群臣上书请先帝五弟继位,是为齐武帝。
七十年后:
大齐元帝十九年五月,京城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粮铺肉摊前,大户人家的仆人选择着上好的食物,出手大方,往往让小贩们收益颇丰。而普通人家则在摊前为几文钱同小贩争得面红耳赤。珠宝玉器首饰的店中,多是富商权贵家的小姐,她们大都在店中闲逛,多数首饰珠宝都入不得她们的眼,可但凡遇到称心的,亦会毫不犹豫地一掷千金。集市上,,叫卖声,争吵声,车马疾驰而过的声音不绝于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这般盛世景象,这般热闹非凡,却丝毫影响不了那一室寂静。
茶楼二楼的雅间之中,身着淡蓝流仙裙发上斜插一支步摇的女子正倚着窗棂,神色淡漠。”你,已决定了吗?”有一男子的声音问道。”现在后悔还有用吗?都已经来了。”一阵充满无奈的轻灵嗓音答道---便是女子“况且,我不是不想回宗门,是我不能回去啊。”她轻轻苦笑“月笙……你这是何必。”一声轻叹,拨何人心弦。”叶顾,不,师兄,算月笙求你,不要插手月笙的是好吗?这次,月笙随父亲回来,不仅是父命不可违,更是我想找到那个人……”我想感谢他。萧月笙垂下眼睑,遮住里面的思绪。“罢了罢了,我回去便是,只是你一个人在京城,要多加小心。”叶顾又絮絮叨叨地嘱咐几句,他心中确是万分无奈,奈何这小师妹从小要强,自己也拿她无法。
叶顾倏地想起当初初见萧月笙之时,她还只有九岁,小小的粉雕玉琢的人儿,在烈日下汗流浃背,那钟训练,明明就是男弟子都受不住的,她却是一声不吭,默默完成着,师父的所有任务完成的都近乎完美……所以,她才敢这么早便离开宗门吧。
“走吧,叶顾,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府了。”萧月笙双手交叠在小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素白的手指拉住门扣,向内轻拉,信步跨出雅间。叶顾见此,紧随其后,见萧月笙已走到掌柜面前,径直塞给他一两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叶顾站在二楼的廊上,目送着她远去,在她走出茶楼之际,忽地发觉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
萧月笙已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撒蹄离去。那身穿玄衣的男子转头深深望向绝尘而去的马车,走进茶楼。
马车飞奔在大道上,又听得马鸣,马儿前蹄扬起,慢慢停下,萧月笙挑开车帘,将手搭在侍女的手上,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望着眼前的护国将军府,终是叹一声:我又回来了。
萧月笙踏入护国将军府,入眼便是一个小小的门厅,走过门厅,穿过回廊,萧月笙步入正厅。果不其然,其父萧远早已得到她会在今日归家的消息,正端坐在厅中。他见女儿回来,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月笙见过父亲。”萧月笙微微倾身,“来,笙儿,过来坐下。笙儿,你送走你师兄了?”萧远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见过无数次尸横遍野的场景的他,眼圈隐隐有些泛红。回顾这十几年,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女儿早已长大成人,女儿在宗门的这些年,自己却缺席她的生命,想来能安然长大,她也定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切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有负爱妻之托啊!
萧月笙似乎看清父亲眼里的情绪,轻声开口:“父亲,女儿已经长大,无需您再事事操劳,而且,女儿想,母亲看见女儿在宗门的成长,也定会感到欣慰,您不必如此……”萧远失笑:“傻孩子,你不懂的。”萧月笙什么都没说,只是告退转身离开。她虽未发一语,心中却是迷惑不解,对父亲方才的话有些不服。
萧月笙在将军府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不觉间竟走到母亲故去前的住所西沙院,她望着虽已无人使用却仍旧整洁精致的院落,萧月笙自语:“父亲啊,我们都是未亡人……”
“小姐,你回来啦!”一个干净清脆的女声唤道,萧月笙惊喜地回过头去,小丫头从远处小跑而来,满脸红晕,大口地喘着气,“小、小姐,呼……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啊。小姐,我给你准备了糕点,里面有你最爱吃的杏仁酥和桂花糕呢,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领路,不时回头看看萧月笙,好像生怕她一眨眼就不见了一样。萧月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笑:“好了,如月。我这次回来之后,就不会再回宗门,而是留在这里。你不必如此害怕。”如月的背影逐渐慢下来,两人一时无言,萧月笙安静地等待着,看着如月在不远处背对她站着,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时还用手背抹脸。半晌,如月的声音悠悠从远处飘过来还带着一丝丝哽咽:“小姐,你已经离开将军府五年,你只回来看过将军和如月七次,如月知道你在那里很苦,如月好心疼小姐啊。小姐,如月自小陪你长大,将军和如月都不愿意看到小姐吃那么多苦,而且……而且您每次回来都只住几天,可,可是如月听说,其他弟子都要住上好几十天才会回去……您不过是女子,为何要比男子还拼命呢。如月真的好舍不得小姐。”
萧月笙走上前,双臂轻轻展开,抱住如月的肩头,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说:“好,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和父亲了,好不好?”如月抽噎着抬起脸:“真的吗?”“真的,我保证。”
已近黄昏,一轮夕阳将天边洁白的云渲染的火红而热情,如同万丈佛光,从天空中倾泻下来,洒在花丛中的小路上,洒在两个姑娘的身上。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一个绿色的身影——正是叶顾,他看着萧月笙和如月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没入她们的院落,在他的心中,那一口气终于松下:她已安全回来,既是如此,我也能放心地离开了。
屋檐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白色衣袍的男子,他独坐在瓦色屋顶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不论是萧月笙还是叶顾,都未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