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两个小时的沉重话题以后已经很晚了,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尤其是陈数,苏七七安排她去和秦苗苗她们挤一挤,好在是两米宽的大床。小毛子也凑合着在客厅的贵妃椅上睡下了。本以为姜西溟要回去,他却走过来对苏七七说能不能借宿一晚,他把钥匙落在实验室里了。表面上很为难的她内心却在欢呼,他们几个把家里能睡人的地方全占了,她就只能去露台的沙发上将就一晚,正常情况下是没什么,可听完小毛子的事,苏七七心里发毛的厉害,她简直都要对留下来借宿的姜西溟千恩万谢。
关了客厅和卧室的灯,习惯性的反锁入户大门,苏七七拿着两条被子去了露台。好在她当时聪明,特意加宽了卡座,再加上一个1.5米的户外小沙发,只要天公作美不下暴雨,她和姜西溟随便都能凑合一晚。
太阳伞挡住了夏季夜空的点点星光,后半夜有些凉,苏七七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她想到毛千秋的母亲,送走了自己的孩子再亲手放火烧掉那个毁了她一生的村子,最后她内心一定很绝望吧,绝望到放弃了自己所有生的希望。她又想到了绿翘和朝暮,这到底是怎样的两个人,而她们又为什么要给自己绿如意,自己重生的事又到底是不是和她们有关。
“苏七七,你说毛千秋他们走的那天晚上全村的人是怎么都睡着了的?”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从自己同学口中说出来的事,我会以为是哪里的江湖话本,那两个姑娘就是解救他们脱离苦海的侠义之士。”
“那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小毛子以后会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比起很多在这个年纪已经学会欺凌弱小的人来说他算是很平常心的一个人了,我们既是学生也是穷人,感觉他也没必要来骗我们。”
“苏七七,这样说起来,你还挺好骗的。”
是啊,苏七七就是顶好骗的一个人,想起24岁的时候遇到程峰。
他们相识于一场读书会,他是当天的客座老师,讲黑泽明的自传《蛤蟆的油》,说其中一句话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人对于自己的事不会实话实说,谈他自己的事的时候,不可能不加虚饰。这句话是导演跟副导演们解释电影《罗生门》到底想表达什么时说的。他说他觉得这句话真是一语道破天机,让他也终于能“解释”各种现象,也让他能够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些事情。
他说他自己曾试着写日记,但后来还是记录不下去了。虽然是私密的日记,但是依然觉得自己做不到如实地记录。写日记时就像跟别人讲自己的经历、发泄自己的情绪,而这些内容要见诸文字,自动防御机制就生效了,做不到不加虚饰了。
另一个切身感受明显的地方就是发微信朋友圈。不仅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还要维持不同人眼中不同的“人设”,之前很多次因为纠结到底谁可见的人而最后放弃发朋友圈,太累了。
到最后他说他也想通了,谈论自己事情的时候,既然不可能不加虚饰,那加虚饰又何妨!加虚饰总归是有各式各样的原由的,弄清虚饰的地方是什么,为什么虚饰就好了。或许加虚饰也是真实的一部分。
直到后来的很久苏七七才恍然大悟,程峰在讲课时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的确一直都是这样的,和他在一起的三年时间,他一直都在修饰自己,不曾谋面的家人,始终不太满意的工作,连结婚都只是出去旅行回来在民政局登了记。只是因为当时她满心满意的爱着,所以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
糟糕的爱情啊,果然可以让内心蒙了尘。
“苏七七,你在想什么?”
“姜西溟,你是不是不相信小毛子的话?那你相信超自然力量吗?你应该不信吧,毕竟你是物理界的天才,应该深信能量守恒和牛顿定律的。”
“你不知道,真正的科学家在每证明一条科学定律以后都会迎来更多的问题,宇宙是何其奥妙,哪有那么多的定论,很多看似玄妙莫测的事,若干年后也许都能得到科学的解释。至于毛千秋的话,有机会我会去取证。”
苏七七笑了,原来姜西溟不似她想的那般对自己所在的领域充满执念,他眼里有春有秋,活得烈马青葱,同时也不被他人的目光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