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入夜后的山里格外安静,饭后的他们几个被秦苗苗带到了小崖前的那块大石头上坐下乘凉。背后是昏黄的白炽灯光和零星的几点锅碗瓢盆碰撞之声,而面前是被黑夜彻底淹没的大山,除却偶然间的几点微弱荧亮在告诉他们那里似有人家居住。苏七七这一抬头就是星海昊天。
“七七,你说,以后我们几个还能一直这么好吗?”
此时的苏七七想,秦苗苗啊,不管以后我们会去到哪里,至少在以后,我吃可乐鸡翅时会想起你,说起小四的时候会想起你,提到张家湾的时候会想起你。对一个人的想念会从一件细小之事开始,产生无限的联想,最后,绕老绕去都会想起她。
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的五个人同时回头,苗爷爷背着光蹒跚走来,此时在的苏七七眼里,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头发花白满眼慈爱的老者形象。
“爷爷”
“你们几个还不去睡觉啊。”
“还不困,爷爷你怎么还不睡啊。”
“嗯,今晚苗娃子做的菜好吃,多吃了点睡不着。”
“那你过来跟我们聊会天吧。”
那晚他们听爷爷讲了好多老故事,关于这座大山的,关于这个“张家湾”的,还有关于苗苗爸妈的。爷爷还说他的老家不在这里,他出生在上海,奶奶走的早,他就独自把苗苗爸拉扯大。爷爷说到苗苗爸的时候,语气里都充满了自豪,他又说其实自己做了半辈子支书,不是觉得说做一个村支书有多光荣,仅仅是因为当时的他们一路辗转后终的安稳。精神上的无所依托往往比生活上的困顿更容易让人崩溃一点,即便是因为想要安稳,苏七七也觉得这种能矜矜业业几十年守得住初心的“自私”也很让她佩服。
在那个繁星如水的夜晚,一个垂垂老矣、力有未逮的老者听五个年轻人谈论着关于他们未来的梦,想想他曾经也是一个眼睛如小鹿、被母亲疼爱的少年,即便是颠沛流离,心里也曾怀着莺飞草长的轻快欢悦,期盼自己长大,幻想人生大开大合的种种方式。
凌晨六点的时候苗妈妈就已经开始做早饭,厨房里打水淘米切菜的声音预示着这一家又要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天光微微发亮。
“咯!咯!咯!”
苏七七看见秦苗苗起床穿衣,明明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七七,你多睡一会吧,我去帮我妈,早上要干的活儿有点多。”
“没事儿,我也起来了吧。”
“那行,让小秋再多睡一会,她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
对呀,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所以以后就喜欢抢你男朋友。
乡里的早晨总是很忙碌的,苗妈妈要做早饭。苗爸爸就得提着桶去猪圈里喂饱那些还未出栏的猪,偶尔剁点红薯藤,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五谷做的糙米糠和半桶水和匀,自家养的猪,很少喂饲料。苏七七没事就拿着苗妈准备好的碎玉米去喂鸡。而此时在别人家借宿的申思白和彭飞也上来了,匆匆洗了脸刷了牙就又在秦苗苗的央求之下牵着牛出去放牛。
大山里的早晨因为家家户户炊烟四起,让这郁郁葱葱的林间袅袅如仙境。
偶尔几声鸡鸣,还有些狗吠之声,也不知是谁家的老黄牛那声长远的“哞——”
苏七七冲着还在厨房忙碌的秦苗苗吼道:“苗苗,还记得你前几天背的《桃花源记》吗?”
“苏七七,你这是要当着我爸妈的面儿揭我短啊”,虽然是这样说,她还是一本正经的背了起来。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奚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哟,我们苗娃子现在这么用功啊。”
“爷爷起来啦。”“爸起来啦?”
苏七七赶紧放下手里的碎玉米去厨房拿出了水壶把爷爷的洗脸水准备好。
“七七,麻烦你帮我去房间里的柜子上拿一下洗脸的毛巾,粉红色那一根。”
“好嘞!”
爷爷的房间就在大堂右手边的第一间。进去以后苏七七都傻眼了,这哪里是一个看似消瘦而憔悴,且把大半辈子奉献给这片土地的老支书的房间啊。正对房门靠墙是一个极大的书架,用简易的木板搭成,苏七七只是大致的看了一眼,她现在无比同情秦苗苗同学,难怪家里不宽裕,不会全是被爷爷买了书了吧,书架前是一张大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而和书架并排靠窗的是爷爷的床,帷幔之下的床铺被老人家收拾的很整齐,床尾这边还有一个窗户,也就是一进门的右边靠墙有一个大的实木衣柜,衣柜旁的衣杆上挂着一应女士旗袍。
“七七,怎么啦?没找到吗?”
“哦,不是的爷爷,不好意思啊,我看到您这一架子书都被惊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嗯,是些好东西,只是这山里太潮湿,好些都长了霉,你看你看。”苗爷爷顺手抽出来的一本让苏七七捶胸顿足内心哀嚎不已。
“爷爷,你居然有一本《海国图志》?!!”,这在以后都是绝版啊,据说是林则徐禁烟不久以后被革职,和一见如故的魏源畅谈,他希望魏源以自己的《四国志》为基础做出一部能够激励国人奋发图强的作品。两人分开以后魏源用了十年的时间创作了这本《海国图志》。
“是啊,这本书比我老头子年纪都大了。就是可惜了,好多地方都被霉坏了,苗苗爸偶尔出太阳的时候会帮我拿出去晒晒。之前想拿去县里的学校图书馆给捐了,人家看这书太旧了就不收。”
“爷爷,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你喜欢吗?你喜欢我送给你吧。”
“都送给我???”对于一个爱书的人,苏七七能得到这些书籍的心情不亚于收到一张百万支票。她有些不可思议,直到苗爸和苗苗都进了屋。
“哎哟,老爹,你这些古董终于有人继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七七,你就收着吧,山里实在是不适合保存这些书,你要现在不拿走,等过个几年全都坏掉了岂不是可惜。”
秦苗苗志不在此赶紧接话,“七七,你拿走吧。我爷爷虽然宝贝这些东西,可是眼瞅着一天天坏掉他自己心里老难受了,之前还说捐掉,谁知道别人看不上,白瞎了爷爷一番心思。”
她是很想很想要,可是总觉得这样白拿她实在于心不忍,不是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吗?看的出来爷爷是个爱书之人。可是,看着那本已经被霉坏掉的《海国图志》,苏七七又觉得万分不忍。爷爷好像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最后说以后她有什么好的书就让苗苗带回来给他,这样就算是只是互换,让她不要太在意这些。
苏七七因为收到了自觉是最好的礼物,今天一天对秦苗苗都特别殷勤,连申思白都看不惯她的狗腿样,时不时的损她几句。
“苏七七,我看你明天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反正明天我不会帮你的。”
这下真的轮到她傻眼了,是啊怎么弄回去啊。这些书,就算是全装好纸箱也得要六七个才行,一是现在没有,二是就算是有又怎么搬上回程的客车啊。苏七七想这时候要是有朋友圈该多好啊,万能的朋友圈。没有朋友圈,她就只能无可奈何的发发qq空间了。
“拖拉机、面包车、皮卡、桑塔纳,有吗?来一个,救救姐,可以以身相许的那种报答。”
拖拉机都拖不动你那些书---------申思白
桑塔纳坐不下吧我们几个---------秦苗苗
没有--------彭飞
苏七七,秦苗苗,你们去哪里了--------何小娟
我爹有面包车,可是我不想娶你-------刘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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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的倒是很多,就没一个有用的。山里信号本来就不好,为了发个qq空间,苏七七已经出来半个小时了,一无所获颇为丧气的回到屋里。